止顏回京師的第二天,皇宮就為她在風華殿舉行了盛大的宴會。
諾大的殿宇之內,左右擺滿了長長的兩排宴桌,各式珍饈美食讓人看花了眼。大小朝臣依次排開,有的還攜了家眷,盛況空前。
毫無疑問,皇太後與皇帝居正中首座,皇後與止顏被安排至童鈺的一側最近處。各宮裏的妃嬪也都有安排入席。左右首位自然是安博與軒成王童浩,依次是吏部尚書陳叔同,大學士吳成勝,新科狀元莫其俊……一時之間,風華殿人聲鼎沸。
眾臣敬畢天子,金杯玉盞,觥籌交錯,交頭接耳。殿內歌姬舞伶,流雲飛袖,翩翩起舞……一派歌舞升平,平靜非凡的氣象。
直至歌畢舞罷,童鈺才當著眾人之麵宣了一道驚斃所有人的旨意,為鎮國將宮蕭旭平了反,還道出了止顏身世;稱止顏原為蕭家次女,皇家收養賜做了公主,隻是掠過了先皇一怒奪嬌顏的舊事;還了止顏的真實身份。
這等天大的皇家秘事雖由天子親口簡言做了聲明,自然地震驚了所有人。就連安博皆感錯愕非常,更別說身為當事人的止顏了。現今她得已退去公主的光環,重做了蕭家小姐,心底卻越發森冷發寒。
風光殿裏包括皇太後,皇後在內的所有後宮妃嬪皆不得言語。天子旨意,一言既出就如覆水一般難收,此等大事,自是當不得兒戲的。童鈺言畢,心中暢快之極,從開席為止,目光都久久地停在止顏身上。將她的身份公之於眾是他多年前就想做的事情,如今終於能做到了。沒有了尷尬的身份,一切都會順利多了。他想,而後,目光又掃了一眼右首之位的安博,不屑之情十分露骨。身為天子,難道還能被臣子給吃了去?那也太不把他童鈺放在眼裏了。
另一邊,眾妃嬪殺人似的狠毒眼光被笑容夾帶著光顧了止顏的一頭被燭光映得更加奪目的銀絲。止顏暗歎一口氣,這以後的日子恐怕非常難過了。如今之計必須早日出了皇宮才行,否則她還不被這群嫉妒的女人整個吞了去?一雙秀目小心翼翼地避開了童鈺灼人的目光,麵前的美酒佳肴瞬間就變作了毒藥般怕人,再斜斜地望了望安博,而後又安心地低下頭去。皇恩難消,這一宴之後,便變了皇家大度為蕭家平反了。可憐父親生前為皇朝鞠躬盡粹,到頭來不也是白骨一堆,泥土一掩就撒手人寰了麼?可憐的外公,半瘋半醒地過了這許多年!可憐的母親,終身隻因皇恩便早早地逝了?然而自己,將要走的會不會也是這同樣的路?不論是哪裏的皇宮,都不是她的家嗬!這麼想著,她突然想起了紫魅山莊來。
安博仍是默默地與眾臣笑談,心底冷笑著皇宴的安排。高座上的人竟以為他就這麼好對付麼?那個精明的皇太後,在他為相的前五年,對他百般封殺,直到她的兒子坐上了皇位,穩定了局勢才稍稍鬆懈。世間事多可笑?一個如此狠毒的女人,竟然做了皇朝幾十年的國母!誰是君,誰是臣,勝券在握的那個人,才該是笑到最後的人!
皇宴歡歌笑語又暗潮洶湧,逼得止顏不得不借故退席,繞去了風華殿的花園。園中花朵爭芳吐豔,如同天子的妃嬪一般,燕瘦環肥,各有姿態。正當她百無聊賴地對月興歎,那個風華俊秀的少年豁然出現在眼前。
“一別就是兩年,小姐風姿尤勝當年。”莫其俊眼中的癡迷被夜色映得朦朧。
止顏笑言:“你果真做了狀元,既然如此,就好好為國效力吧。皇朝需要你這樣的人,但為官須正直無私方能百世流芳。”
“我本無意官場。”他瘦高的身材籠在寬大的朝服之中,顯得有些光怪陸離。不過,文氣逼人的氣勢倒比當年見長,固執的個性可見一般。
“但仍是入了官場,就由不得你了。”止顏看著他若有所失的樣子,又笑,實則也歎自己生如漂萍,沉沉浮浮間諸多無奈。“是人都會有無柰,一路慢慢走好吧!”
兩人皆是沉默了許久。宮燈照映下,入口處又走近一人來。止顏看清之後,來人自然地開口了,竟然也是語氣無奈:“蕭小姐興致不錯,與狀元爺花間論歎呢!”
“陳小姐!”止顏招呼一聲。粉裝的陳雨淑便儀態萬千地近她身邊。“隻是宴會太吵鬧了,來園子裏坐坐。”
止顏自然又是被打量了一番,而莫其俊也將初入的陳雨淑打量一番。三人相互看了一陣,意迸發一陣爽朗地笑,皆是天涯淪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