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天地,入秋,清冷寂寥。
一場廝殺瞬息展開在無名巷弄。
無人彳亍此地,隻想遠離。
王子昂與祁崇慶,兩人相距數步。
尖嘴猴腮的老狗祁崇慶沉浸在射擊的樂趣中,一根一根的將背後那嬰兒身軀般大小的一捆稻草接連不斷的射出去,看著那年輕人無論如何努力嘶吼就是近不得己身,原地猴子一般遭到戲耍,十分雀躍。
再射一根草,手指在飛射出去的草尾巴上輕輕一擰,刺耳的破空聲越發巨大,發出爆裂的轟鳴,一擰之下,箭矢般射出的稻草有了穿透力,如一條騰空的小龍。
王子昂眼睛眯起,一甩長衫,嗤啦一聲,長衫被尖銳的稻草滑切而過,刹那間辨別出稻草軌跡,身形奇巧往右一踏,腳尖一點牆壁,身體詭異於牆壁傾斜,恰巧躲過一根詭譎稻草的殺機。
祁崇慶拇指勾草一端,食指和中指壓住拇指,右手勾草尾,草梗繃直於兩臂之間,如箭鏃在弓弣一側,照著傾斜的王子昂頭顱便是一箭射出。
兩邊牆壁加一地青磚,插著無數枯黃稻草,草根處布滿無數細微坑窪及裂紋。
王子昂腳步不停,右手一揮手中陶片,左手成拳,平直轟出。
一根草被王子昂手中烏黑褐黃相間的陶片劃斷,眼見襲來一拳,勢大力沉,祁崇慶一腳踢出,摧山撼嶽,兩股磅礴的浩大匹力砰然撞擊在一起,掀起一股拂麵勁風。
各自一擊而退三五步,咽下喉頭腥甜,祁崇慶手中稻草五根擰作一起,發射時候一滾一撮。
拉纖手法!
一根尤為粗壯的灰線在夜空中滾動翻湧,在小巷弄裏肆意遊曳滑行,如同出江的蛟龍,撲向王子昂。
與王子昂扶搖拳雄渾一拳對撞一記,知曉這被江湖中人稱作“布衣真龍”的年輕人的厲害,祁崇慶已開始使出真功夫。
初次見這年輕人在他嶽丈陳摶六十大壽宴會上使出扶搖拳,遊龍一般的身形與滂湃的拳力令人歎為觀止。也怪自己定力不行,霎時見到苦苦追尋的拳法,激動了,於是在自己突然暴起發難的情況下,這年輕人因長久以來背負著那套拳法背後隱藏的秘密早已變得如同驚弓之鳥,頓時被嚇走了,從而不曾真正交手。
現在機會來了。
再伸手,五指指縫各搭一草,射出,五根規模稍小的灰線小蛇劃弧掠空。
王子昂高喝一聲,五指成鉤,左手閃電般探出一把握住那一尾如蟒蛟凶悍遊來的灰光,右手陶片劃過一抹淩厲光芒,驟然發力,五根射作一條的如龍草箭一劈而斷,草屑碎梗在胸口濺射開來,一幅花團錦簇的景象。
唇間已經溢出血絲。
間不容發,立時再次射來灰線五條,各成一統,角度刁鑽。
終於不得不止步站定,雙袖一卷推出,磅礴拳勁鼓蕩,硬抗老狗先後兩手造就的草箭殺機。
灰線猶如潑天大雨。
雙袖鼓蕩的拳勁,如同雨傘一般將密密麻麻射來的蘊含著恐怖氣勁的稻草梗擋住,然而傘麵厚密,卻抵不過大雨潑天。
五條灰線之後連綿不絕有鋪天蓋地的草箭,如蝗蟲過境,發出尖銳恐怖的嘯鳴。
眨眼過後,蝗蟲振翅般的聲音停歇,王子昂低頭看了眼破破爛爛的長衫和袖口,血絲滲出,越來越濃,即使同是小宗師,也抵不過老狗的經驗豐富。
他感覺亂拳打死老師傅以及拳怕少壯之類的江湖經驗對自己有些不管用。
並未給王子昂任何喘息機會,祁崇慶右手大擘複細挑,稻草梗針尖一般激射而出,背上稻草捆中稻草還多,可以優哉遊哉的將這年輕人擒下,緩緩逼問隱秘。
王子昂以手中緊握鋒銳陶片斬去一縷擰結稻草,抬頭望去,數條枯黃灰線割破夜空,掠至眼前。
這老狗就這一招,然而這一招敵過無數招。
武人眼力強勝鷹隼。
王子昂身形飄然後撤,沿著草線退走,草線破空,如細針鑽薄雪,毫無凝滯,雙手握拳,砸在銀草絲鋒頭上,用了扶搖拳法融彙來武當的四兩撥千斤,巧勁一撥,草箭瞬間沒入身後夜空。
避過之後,王子昂再次弓身前奔,右腰側手掌一托,手中陶片劃出淩亂線絲,硬生生碾碎鋪天蓋地的草箭。
複而向前,步步推移。
隻要得以近身,一拳砸碎老狗!
銀牙緊咬,硬抗針刺一般的稻草梗。
無數連綿草箭終於出現一絲罅隙,祁崇慶滴水不漏的攻勢就露出一絲凝滯,王子昂不管不顧欺身而進。
老家夥終於氣喘。
拳怕少壯,硬道理!
隻要不在老拳下慘遭打死,一直支撐下去,獲勝終究是少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