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本是樹,萬古長青(1 / 2)

清穆宗同治癸酉年冬至時節,四川省汶川縣映秀鎮卜空村下轄戶籍戶主張掖庭張家在這數日之間,沒有任何熱食。

卜空村村人看起來最豪奢的張家大宅,在三日前的那一場在宅內燒起的火光之後,變得一片沉沉死氣,然後再無動靜,不愛管閑事的村人自然不會問太多,隻是以為張家那個不成器的小子又道山上打了大家夥,抬回家烤了吃,隻是今日一早,張家大宅旁的鄰居有人起床****的時候才發現,一夜之間,原本一如往常毫無動靜的張宅,白底聯子白孝帕,斜風細雨大雪花。

有人縞素,披麻戴孝。

慘白雪點輕輕敲砸在偏偏攢簇的青瓦上,放眼望去,由遠而近皆是蒙蒙白白的一片,雪地連天,股股纖細水流沿瓦槽與屋簷潺潺瀉下,如酒掛杯,敲擊與滑音密織結網。

****的年輕人一愣,吸吸鼻涕,趕緊收了家夥回家去喊他爹,直挺挺躺在炕頭上年逾知命的老人家聽到自己兒子的講話,隻是愣了一愣,然後掙紮著爬起床,顫顫巍巍在兒子幫助下裹了腳,披了厚厚棉襖子,到火塘上烘在火塘頂簸箕之內的無數大大小小被火煙熏得烏漆墨黑的物事中,翻出了三顆從紙筒和麻莖裹火藥編成串做成的“編炮”,然後朝著張家宅院走去。

無數年以降,華夏大地上的人們有一個流傳千年的美德——助人為樂,而在紅白喜哀事中,隻有紅喜之事需要主人家去挨家挨戶的請,而白事,是不請人的,人們自來,這可以檢驗逝去之人生前的人際,也是一生過的是否成功的最終體現。

來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老人家慢慢走近,發現往日裏吊兒郎當的張家小子,姓王名路常的,正跪在白蓬下的黝黑棺材旁。

老人拍拍他的肩膀,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王路常轉過頭來,認出他是蔡家爺爺,便回答:“大前天晚上的事。”

老人惡狠狠的踢了他的後背一腳,跪著的王路常居然沒有承受住,被踢了個趔趄。

“不孝子!!”

“家裏還有親人沒回來沒有?”

王路常回答有。

老人喚來了自己的兒子,低著頭囑托了幾聲,老人的兒子不情願的看了一眼王路常,他往日裏跟王路常的關係並不好,長長被王路常捉弄,特別是跟媳婦兒在家努力耕耘的時候更是被王路常嚇的疲軟,留下了大片麵積的心理陰影,褲襠裏的家夥差點廢掉,但是在老人的銳利眼神下,他還是悶著頭跑了。

老人拿著鞭炮,朝著白燭台顫顫巍巍伸去,王路常趕忙去扶住:“您這是做什麼?”

“報喪啊傻小子,沒人教你麼……”

王路常默然,沒誰教過他這些。以往每次見到有人死,去吃飯幫忙的時候,早就是大片大片的人了,如今輪到自己,一點也不知道怎麼做。

炸了三個鞭炮,個個聲如雷震。

來幫忙的漸漸多了起來,最初來的時候,大多是一些早起的老人家。

人嘛,誰還沒有個死去的時候?這些幫忙的老人家,大多神色嚴峻,即便是跟張老漢生前有怨隙的老人家也來了,看著被黝黑棺材嚴絲合縫兒蓋住的張老漢,這些老人家大多露出一種“與有同焉”的戚戚神情。

陳雪景帶著小抉微從村尾的麵店裏回來了,臉色默然,在棺材麵前站了許久,抿著嘴磕了頭,然後披上孝布,開始守孝。

村人還幫忙請來了開路選墳的陰陽先生陶白馬。

有大媽去做飯,有人幫著劈柴,還有人點了香紙,告訴王路常一些他不知道的儀式,老人家圍著火塘沏茶,講著張老漢生前的事跡……

王路常隻是茫然的看著,腦子裏嗡嗡的響。

並沒有與張老漢家沾親帶故的村人,因此磕頭的隻有王路常、陳雪景以及王抉微,不多久,張靜嫻也趕回來了,不知道蔡家兒子是在哪裏找到他給他報喪的。

張靜嫻一回來,便開始主導一切殮奠殯葬事宜,張老漢被不明事理的王路常早早便裝進了棺材,沒有穿壽衣,沒有用根數與卒年齡相等的白線紮腿。

張靜嫻沒有“燒倒頭車”,就是將屍體停放在靈床上,靈床前設香案,擺供品,燒紙七刀半(1刀紙100張),在門外燒紙車、紙馬,全家痛哭,謂之“燒倒頭車”,但是沒人會去怪他,倒是茫然無措不知道該幹什麼的王路常,被越看他越看不順眼的村中長者按到張老漢的棺材前去捧著有香、酒、紙錢的小簸箕至五道廟祭祀神鬼,此謂之“送紙”,亦稱“報廟”。

陳雪景忙了一會兒,前來“吊紙”的村人漸漸多了起來,她也就隨著王路常和小抉微跪在靈前行禮、陪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