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張劍起來斜靠在牆壁上,眼睛望著天窗外越來越亮的太陽光發呆。早起是他養成的良好習慣,他可以到陽台上舒展一下身體,把擒拿格鬥的要領在心中過一遍,然後依招式走上幾招,既達到鍛煉身體的目的,又把看家本領練得透熟,去年他在“全國公安大練兵”活動中榮獲全市格鬥組第一名。
而今,他哪裏也不能去,隻能呆坐著,周圍是橫七豎八的身體,大家擠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各種體味交織,加上廁所的臭氣,這裏簡直就像張劍小時候在農村呆過的豬圈。那時他父親出車禍後,家庭的重擔壓在母親一個人身上,張劍正讀初一,他放學回來後就幫母親喂豬,他一邊和好豬食喂豬吃,一邊掏豬糞,豬圈的空間小,空氣很難聞,他一邊加緊幹,一邊又要躲那兩頭搶著進食的豬,經常不小心把豬糞弄到身上或者鞋子上,那種記憶太深刻了。
經常在一起喝酒的稱酒友、玩牌的叫牌友、網上結識投緣的叫網友,張劍聽說一起蹲過號子的互相也以朋友相稱,那應該叫什麼呢?叫監友嗎?張劍覺得這稱呼很有趣,但再也想不起其他的更好的稱呼了。
同監室的人陸陸續續起床了,漱洗的漱洗,上廁所的上廁所,亂成一鍋粥。他們看張劍的眼神,懷著一種興奮、不安和暢快。昨晚上那噩夢一般的記憶湧上來,張劍恨得牙齒咬得噶噶響,可是拿他們沒辦法,“黑整”就是讓你不知道是誰,沒有證據,你找誰理論?張劍空有一身功夫,此時也是狗咬刺蝟——無處下牙。
“大頭”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吹著口哨說:“昨晚上睡得好嗎?該你了。”
原來是輪到他了。他一看四周,大家都忙活完了,隻有他一個人還沒完成“早課”,監室裏的人稱洗漱上廁所為“早課”。
接下來是吃早餐,張劍以為會有稀飯、饅頭之類的東西。最後卻是照見人影子的稀飯和一點鹹菜,饅頭根本就沒有。“大頭”他們不知從哪裏弄來一點麵包在吃,還有的把方便麵泡在稀飯裏。
“沒饅頭嗎?”他問身邊的“駝背”,他憑自己職業的眼光覺得“駝背”人還可以,不像是壞人。
“你以為在街上吃早點呀?你呆在裏麵不運動,能有稀飯喝餓不死就行了。這裏是什麼地方?這裏是監獄,看來你還沒清醒過來,你跟著我念‘監獄’,念一百遍就清醒了。”人群哄笑起來。
“大頭”掰了一小塊麵包,讓“蒜頭鼻子”送給張劍吃。
“老大,我們是你的馬仔,你不給我們吃,卻給抓我們的人吃!”“蒜頭鼻子”不滿。
“叫你拿過去就拿過去,囉嗦什麼?人家曾經當過幹部,跟我們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現在我們可都是一樣的。”“蒜頭鼻子”不服氣,頂了一句。
“長臉了?不服氣了?在這裏,誰說了算?”“大頭”臉拉下來。
“老大說了算,我再也不敢了,我這就送過去。”“蒜頭鼻子”將麵包遞給張劍,張劍沒有接,說:“我不餓,給你吃吧。”
“蒜頭鼻子”歡天喜地離開,邊走邊將麵包整個塞進嘴裏,顯得腮幫子鼓鼓地。
“你小子怎麼吃了?他不要我可沒說給你吃呀。”“大頭”有些生氣。
“是他轉送給我的,現在歸我了,我的東西我做主。”
“什麼?你有種再說一遍?”
“我的東西您做主,今後大家的東西都由老大做主。”“蒜頭鼻子”陪著笑臉說道。
“這還差不多。”“大頭”拉過來一個小胖子,說:“把你的腿借給我枕枕。”然後他衝著一個瘦猴模樣的人說:“今天你把我的活包了,到時賞你一顆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