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 / 2)

當桂花將姚琴背到樓下的時候,120急救車已經到了。

在醫院急救室,醫生給姚琴量了體溫,三十九度七,後來又驗了血,初步確診是患重度傷寒,建議住院治療。

一個醫生讓桂花去交住院費,桂花問要多少錢,那醫生開了個單子,說先預收一千元,多退少補。

張芳說:“錢不能交,咱們把她送到醫院已經算對得起她了。哥哥要不是她害的能到現在這個地步嗎?”

桂花把張芳喊出門說:“芳,聽話,按醫生說的去交點錢,不然人家不給用藥。”

“媽,您是老糊塗了,她不是我嫂子,我沒有這樣的嫂子。我這錢可都是救我哥的,不能花在她身上。”張芳固執地說。

“你要不去我就去,我不花你的錢,回家全部給你補上。我看你嫂子不像是壞心腸的人,人一生誰沒有點波折,就算她對你哥不好,可我們不能以怨報怨。你父親在世的時候常說祖上無德,所以我們家族才不興旺,他告訴我們要多做善事、以德服人。現在救人要緊!”

桂花知道如果不交錢,醫院是不會救人的。現在姚琴急需救治,至於她和劍兒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且不去管,畢竟她現在是自己的兒媳婦。“救人要緊”,這個樸實的農村婦女此刻滿腦子裏都是這個念頭。

桂花交了錢,姚琴才住進了病房。

姚琴憔悴多了,眼光有些散亂,喉嚨沙啞,她盯著點滴出神。

桂花到街上的小飯店裏,讓老板給熬了碗米粥,又要了碟鹹菜,然後端著粥和鹹菜來到病床前,對姚琴說:“孩子,早上還沒吃吧,感冒了不能吃油葷的東西,快喝口粥吧,知道你嘴裏沒味,我還要了點鹹菜。”

姚琴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桂花就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張劍和張芳小時候感冒發燒,她也是這樣喂他們吃的,這個時候又像回複到從前,她又體會到了做母親的責任和幸福。

姚琴一邊吃,一邊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老人,其實她並不老,隻不過才五十出頭,但頭發幾乎全白了,她印象中去年陪張劍到鄉下的時候,桂花還沒有這麼多白頭發。她手上的皮膚像柴火一樣粗糙,青筋暴出的手背上滿是密密麻麻的老年斑,這隻手正拿著勺子舀上一點粥然後攢上一點鹹菜,喂到自己的嘴裏,這粥吃起來很香甜,姚琴大口大口地吃著,心裏湧上了一股溫暖。

姚琴把粥喝完,桂花幸福地笑了。

姚琴看到桂花像侍奉做月子的人一樣侍候她,心裏很過意不去,就說:“媽,我沒有侍候您一天,反倒讓您老人家倒過頭來照顧我。”

聽見姚琴一口一個“媽”,桂花幸福極了。她等這一天等得很久了,但遺憾的是這不是在結婚的喜宴上,而且他的兒子現在正蹲在看守所裏,不過,她心裏還是很甜蜜。

“傻孩子,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還分什麼彼此。”桂花樂嗬嗬地說。

“那位是張芳妹妹吧?長得真漂亮,聽張劍說過,她廠裏不是忙請不了假嗎?”姚琴看著坐在一邊怒目而視的張芳,問道。

“是的,她聽說哥哥出這事後,就回來了,廠裏為此扣留了她三千元保證金,還扣發她兩個月工資,說隻準她五天假,如果五天之後不回來錢就沒收了。”桂花口無遮攔,一股腦兒地說了。

姚琴又是一陣愧疚。“我不花你們的錢,媽,您和妹妹回家吧,這是鑰匙。張芳,我有一本工資折子放在衣櫥中間的抽屜裏,上麵有五千塊錢,你明天到銀行幫我取一下。”

桂花接過鑰匙遞給張芳說:“芳,你回去。我在這陪你嫂子。”

“媽,您還沒吃飯呢,這樣不行的,您跟芳妹子一道回去,我現在好多了,有事我按鈴就行。”姚琴說。

“不,你現在身體還很虛,我不放心。剛才我在小店裏吃了幾個饃,晚上我就躺你床邊小眯一會就行。”桂花一邊說一邊心痛地看著姚琴。

姚琴被這樣的眼光看著,感覺這就是母親的眼光,慈祥而柔和,滿含著愛意。可惜此刻她不配被這樣的眼光看著,她感到無地自容。

張劍的眼睛和麵部輪廓像極了眼前的這個女人,隻是眼前的女人太蒼老了,歲月在她的臉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皺紋。“兒子像娘,銀子打牆﹔女兒像父,不富也富”,張劍像他的母親,可惜卻並不富有。此刻張劍在想什麼?在做什麼?他會不會受苦?他恨不恨自己……姚琴心裏冒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追根求源,問題的症結卻在自己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