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有個紹興幫14(1 / 2)

三,白馬湖文學流派以及夏先生現象

一個從照片看上去非常中國化的中年男人,且有點老態,但是我們讀同道人寫他的文章時,都說他是一個非常日本化的人,這可以他的散文《日本的障子》為例,這是講日本式的窗戶的,夏先生特別提到“日本趣味的可愛的一端是淡雅。日本有許多淡雅的東西,如盆栽,如花卉屏插,如庭園布置,如風景點綴,都是大家所讚許的。”夏先生每天都要在家裏插花,即使是在上虞白馬湖這樣的郊區,他的生活也是頗為講究的,他們最大的樂趣就是喝黃酒了,包括早先的經先生在內,包括豐子愷,酒量都很好。這種講究並非每餐大魚大肉,而是顯示出他的一種生活情趣,這種情趣,跟他們營造的世外桃源有關。

當然,往深處想,這跟當時他們一批人所接受的無政府主義的烏托邦思想又不無關係。也就是說,夏丏尊是一個有理想的人,當年他是在辦鄉村教育,後來做出版,那都是他理想的一種,雖然也要養家糊口,但那個時代的教書匠、文人和出版家,如以夏丏尊為例,顯然是超越了柴米油鹽的境界,雖然他們也根本就沒有大富大貴。

如果僅僅從文學成就來講,夏丏尊也許不算是特別卓越的。我後來想,他是一個做得比寫得還多的人,如果沒有約稿,他大概是不會去“創作“的,如果他活在今天,他似乎也不會無緣無故去寫博客的,因為他有好多事情要做呢。但是就白馬湖文學流派來說,我以為最為核心的骨幹應該就是夏先生,這可以他的代表作《白馬湖之冬》為例。

我感覺白馬湖的這幾位大家都各有特色,豐子愷有童趣和佛緣,朱自清的深情和質樸,而到了夏先生這裏,就有點如紹興黃酒的醇厚和粗礪了,對,粗礪,但這又是一個愛好精致生活的人,這恰恰就是夏先生身上有意思的地方。比如說他主動要求擔任舍監,不怕學生的刁難,而且敢於據理力爭,甚至認死理。我也注意到學生對他的評價中有這麼一句話,說他有很強烈的“支配欲“,也就是說他很喜歡管學生,但這種管人的理念中,卻又是有一顆佛教徒的心。他有支配欲,性格卻不是一個剛烈的人,這跟他小時候鄉人對他的一個評價還是頗為吻合的,小時候的夏先生曾有“灶壁雞”的稱號,注意,在紹興鄉間,人們常常會把一種膽小的人稱為“灶壁雞”。 但是這隻“灶壁雞”後來卻成了四大金剛之一,在白馬湖期間,經先生其實是一個掛名的校長,實際事務還是夏丏尊在做的,但是在夏老師身上道不同就可以不相為謀,這樣的脾氣還也還是少見的。後來他又跟自己的妹夫意見不合,故而走人。在夏丏尊身上,既有投入社會改造世界的一麵,但又時常能夠獨善其身,也就是說他常常能在進退之間安身立命,這樣的人很認真,比如他是名著《愛的教育》的譯者,此書哺育了好幾代人啊。那是因為他看了這個書之後流了好幾次淚,自己先感動了,故而譯出來給世人看,他的創辦開明書店和創辦中學生雜誌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

還有一點也很有意思,夏丏尊交往過不少名人,比如他在湖南時跟毛澤東也共事過,但幾乎沒什麼交往和印象,對魯迅的印象是深一點,關於魯迅在浙江兩級師範學堂的事情,基本來自夏丏尊的回憶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