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一見傾城笑
我不得不承認唐齊銘很會演戲。
如果他不是戴了一副黑框眼鏡,用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樣誤導了我,讓我誤以為這是一個勤奮好學、文質彬彬的好學生,我想,我肯定不會跟他共住在一個屋簷下。特別是在他搬進這套房子的那天下午,他穿著白色T恤收拾房間的,左臂上的那道小拇指長短的刀疤暴漏在我眼前的時候,我才恍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引狼入室。
我瞬間就“進化”成了一位保家衛國的女戰士,和唐齊銘劃清界限,涇渭分明,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很顯然,把一個剛搬進來的房客驅逐“出境”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是那天下午,我所輔導的孩子的母親給我發信息讓我去領這兩個月的薪水,一起領回來的還有我被解雇的消息。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幾張百元大鈔折疊在一起,然後塞進了錢包的夾層裏。整個下午,我都用手攥著那個破舊不堪的錢包,哪怕是在人才市場上填寫自己的個人資料時,也不曾鬆開過。
客服經理跟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等消息吧,有合適的工作我會立馬跟您聯係的。”
這個“您”用的真叫一個可笑。明明就是案板上的魚肉,可是他在動刀子的時候卻微笑著問你:“疼不疼?”
我從人才市場出來的時候暖黃色的燈光早已取代了白日的光明。喧嘩的車鳴聲填充了世界的寂寞。一波人流在我的視線內消失,又有一波人流填充了我的視線。
這個世界大抵如此,總會有一些東西來填補某些空缺,不管是時間還是空間,向來如此。
我手裏依舊攥著那個有些年紀了的錢包。這個錢包裏裝著我在這個世界上賴以存活的工具,我自然不敢怠慢,我隻是一次又一次地拿到眼前看一看,像患有間接性強迫症一般,以確保它還被我牢牢地攥在手心裏,就像攥著自己的命運那樣。
我回到屋子裏的時候唐齊銘不在家。屋子黑黑的,像個怪獸一樣瞬間就將我吞沒。我沒有開燈,也沒有去廚房尋找吃食,我不餓,隻是覺得累,從身體到精神,都累。所以,我摸索到房間,挨著床就睡。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才忽然想起來這屋子裏還住著一隻狼。於是,我又從床上爬了起來,將臥室的門反鎖住之後才安心地爬上了床。
我想我真的是太疲憊了,還沒剛挨著床我就睡著了。隻是這樣的睡眠並沒有維持太久,敲門聲吵醒了我,在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我才發覺我的手心裏還緊緊地攥著那個破舊的錢包。
我極其不情願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一個勁地在心裏“問候”唐齊銘,甚至連他的祖宗十八代也一並“問候”了。我拉開了門,迷糊地瞟了一眼唐齊銘,“有事嗎?”我問。
“該吃飯了!”
他的聲音極其柔和,帶著某種寧靜的氣息。
我就是在這種氣息中瞬間醒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唐齊銘紅色的襯衫外麵套著的是一件黃色的圍裙。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男孩子穿著圍裙的樣子,滑稽的很,隻是我沒有笑出來,哪有男生會無事獻殷勤地為一個毫不相關的女孩子做飯,很顯然,這是一個騙局。
我記得小學的時候學過一篇《武鬆打虎》的課文,當時,老師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來形容武鬆的膽識和勇氣。我的鼻子在嗅到飯菜的香味之後瞬間傳輸並刺激了我的中樞神經,肚子“咕咕咕”地叫個不停,我咽了一口唾沫,一並咽下了原本打算謝絕這頓在我看來是場騙局的無事獻殷勤,做了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女武鬆。
唐齊銘的手藝果真不錯。土豆燜雞腿的火候把握的恰到好處,所以,布丁大小的土豆塊色澤泛黃,入口流香,麻辣之餘還帶著一種淡淡的甜絲味兒,雞腿也全然沒有腥膩的味道,像是用滾燙的開水煮洗過一樣,香辣可口。不過,我更喜歡那道手撕包菜,片葉沒有留下刀工的跡象,很顯然,為了保持包菜本身的纖維,唐齊銘用手撕的方式取代了刀工的運作,這才保全了包菜本身的甘甜。
我很難想象一個男孩子能把菜肴燒得如此美味,這是一個“小皇帝小公主”的年代,不會做飯的男女比比皆是,更別說做一頓可口的飯菜了。想到這裏我忽然就停下了筷子,我忽然覺得自己羨慕那些被父母奉若祖宗的孩子,羨慕被人寵愛的感覺,正因為從未感受過,所以才更為渴望。
可我呢?生來就被親生父母拋棄,為了苟延殘喘的生活,不得不努力掙紮。
而現在,我連家教都沒得做了。
唐齊銘顯然沒有發覺我的感傷,他將碗裏的粥喝得一幹二淨,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巴說:“洗碗交給你了噢!”
“沒問題!”我回應他,繼續喝著粥。在唐齊銘轉身往臥室走的時候我叫住了他,我說:“唐齊銘,謝謝你的晚飯!”
“客氣什麼,我做飯,你洗碗,分工明確,所以,沒有什麼謝謝不謝謝的。”
說完之後他就鑽進了臥室,很快,他的臥室裏傳出《恍若如夢》的鋼琴曲。
果真是一個會享受的男生。
所幸,唐齊銘並不是什麼大灰狼,也不是什麼灰太狼,他隻是一隻披著狼皮的小羊。
對,是披著狼皮的小羊。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更加肯定了這一觀點,也更加肯定了這是一個會演戲的男生,不然,他這隻披著狼皮的小羊怎麼將大灰狼演的近乎以假亂真?
不過,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揣摩這隻小羊為什麼要披著狼皮存活於世,我也沒有那個興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或喜或悲,都有自己無法闡述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