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雖然,這座日新月異的城市不斷地拆掉陳舊的建築,以一種盛氣淩人的姿勢向世人顯擺著它的魅力,但是,它終究還是保留下了那些古老的梧桐樹,像是包容著自己的孩子那樣包容著它們。
小學早已放學了,陰涼的街道沒有太多的吵鬧與喧嘩,偶爾會有三三兩兩的小學生背著書包,吸允著雪糕從我們身邊走過,他們吃東西的樣子很可愛,彼此分享著手中融化的雪糕,快樂的像個天使。其中有對小情侶,在看見我和蕭嘉懿之後臉上閃爍著詭異的笑,那個調皮的男孩子朝我們晃動著他們十指相扣的雙手,俏皮的厲害。我順手就抓住了那個男孩子的衣角,像個咄咄逼人的老師那樣看著他,他顯然是被我的氣勢嚇住了,不知所措地看著我說:“你不會告訴我班主任吧?”
“不會。”我鬆開了手,半蹲了下來,“你要好好對她哦,保護她,不要讓她受欺負。”
那個男孩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像是下定了決心來做某個承諾似地,堅定的語氣毋容置疑,“姐姐,我會的。”承諾完了之後他把臉轉向了蕭嘉懿,模仿著我的語氣說:“你也要好好對姐姐哦,保護姐姐,不要讓她受欺負。”
蕭嘉懿愣了一下,但是幾秒之後,他半蹲著身子看著那個男孩子說:“放心,哥哥會的。”他說這話的時候看了我一眼,我躲開了他的視線,忽然就感傷起來,我寧可相信我們都不過還是七八歲的年紀,都不懂得愛和被愛,隻是執拗地喜歡跟彼此一起上學放學,習慣地把好東西都留給對方。
隻不過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了,不管過去曾經有多麼美好多麼童真,我們隻能順著時光這條河越流越遠。
“蕭嘉懿,你知道什麼叫一見傾心、生死相隨嗎?”
蕭嘉懿茫然地搖了搖頭,他茫然的樣子很可愛。我知道用“帥氣”這個詞來形容會更為合適,但是我還是喜歡用“可愛”。這樣,蕭嘉懿還會是小時候的蕭嘉懿,至少麵對小時候的蕭嘉懿,我不會太心酸。
“這個問題是陶婉怡問我的。她說,她為了你已經死過一次了,她不怕再死第二次。一個肯為你死的女孩子你為什麼不懂得珍惜呢?”
蕭嘉懿的表情瞬間就僵硬起來了,他沒有急著說話,隻是很隨意地拾起落在身上的梧桐樹葉,然後一點一點地握在了手心裏,“江蕙,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你要竭盡全力地成全我和陶婉怡,為什麼?”
“因為她愛你。”
“可是江蕙,你有沒有替我想過?你知道什麼是暗戀嗎?暗戀就是把一個人的名字寫在心裏寫在眼睛裏寫在任何你所能觸摸得到的地方,從此以後這個人的名字就成了你生命裏的一部分,不離不棄,生死相隨!我奉若神明地把你藏在心裏,我等不及說愛你就遠赴他鄉,如今我回來了,我明白了生活的意義,你卻費盡苦心地躲著我、費盡苦心地想要成全我和陶婉怡,你怎麼……怎麼不替我想想!”他的語調是急緩的,一發不可收拾,等他說完了之後我才發現那片被他握在手心裏的梧桐樹葉早已卷縮成了一團。
“你真的那麼想知道我為什麼要躲著你嗎?”
他不說話。其實他也用不著說話,堅定的眼神早已表明了答案。
“好吧,在你重新站在我跟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我會麵對這個問題。”我盡量保持語調的平緩,把手指插進頭發裏,很隨意地撥弄了兩下,“那是因為,我早已不是小時候的江蕙了,哪怕我們曾經青梅竹馬,也未必會白頭偕老。”
“我不懂。”
“說明白點,就是……”我昂起了頭,看著天邊的晚霞,那晚霞真紅啊,像是我心頭裏的血一樣,接著,我閉上了眼,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我已經和一個男人結婚了,早在你回來之前,就已經結婚了,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