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汪新展示自己智慧的機會是在一個星期天出現的。
這時候還不到農曆的五月,中午的太陽雖說有了些溫度,但也並不會讓人產生強烈的抗拒心理,汪新正躺在家門口樹蔭裏的涼席上捧著一本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故事書看著,旁邊放著本破破爛爛的新華字典,這是在看到有人來的時候裝樣子的。
汪新已經裝了一個多月了,現在感覺非常痛苦。還好事情都像自己計劃的那樣發展,至少現在這些全是字的書比那些基本全是畫的要耐看得多。
然而這一本幾十頁的故事集也不過就是十幾二十分鍾的時間汪新便翻了一遍,也就是順便背了下來,然後便開始無聊,隻得堅持著表演剛會查字典的小孩看書的戲碼,故事書翻一頁便把字典拿過來查上好多次。
這實在是非常地難過,汪新隻把手去翻著,眼光卻偷偷地四處亂瞄,指望著能瞅到什麼好玩的物事,卻一次次地大失所望。
姑姑在院子裏叫他,要吃午飯了,汪新把書和字典合起來,無精打采地卷起席子往門口走,便在這時,旁邊有聲音傳來:“看到沒有,那個小孩的樣子就叫呆(dai)板。”
汪新斜著眼看去,說話的是村東頭老孫家的孩子孫明禮,正上著初中,旁邊一個也是初中生,卻是村後汪興民家的老二汪家強。
本來汪新沒想理他們,但汪家強卻說了句:“他本來挺聰明可愛的,就是前些時候生病,燒傻了,你就別說了。”
這是在勸孫明禮,但汪新聽了卻極不舒服:其一,誰傻了?其二,輩分問題。
汪新是振字輩,下麵是興字輩,再下麵是家字輩——汪家強就是他孫子輩的(注:本書中‘汪’姓輩份純屬虛構),孫子說爺爺聰明可愛?汪新就鬱悶了。想了想,或許正可以借這個機會表現一點。
於是汪新把書朝孫明禮摔了過去,本想打在他沒提防的臉上,但隔得有點兒遠,他力氣又小,隻砸到了肚皮。然而這個無關緊要,汪新要說話顯能耐才是重點:“你老師該把你吊在梁頭上抽,那念aiban!”
(PS:“呆板”的發音好像是從1987年改的,說是從眾,但俺總懷疑其根本的理由是不是因為領導們在那之前都照現在字典上的那個音來念——好吧,就算從眾,這是不是就意味著隻要人多,就怎麼都可以的?這不,錯的都成對的了嗎!)
才3周歲不到的小孩奶聲奶氣地說出這話來,讓孫明禮和汪家強吃了一驚,但更讓他們吃驚的還在後頭,汪新頓了下,又對汪家強道:“汪興民都得喊我叔,你喊我什麼?那些話是你能說得嗎?”
兩個初中生麵麵相覷,十來秒之後,汪家強先反應了過來,豎起了大姆指:“小老(‘老’是爺爺的意思),我是真當你燒傻了,沒想到你是腦袋更好使了——那書你真能看懂?”
汪新白了他一眼:“廢話,看不懂我抱著書幹嘛,我又沒病!”
——可不就是當你有病嗎?汪家強心裏想著這話,卻不敢說出來,因為他看到了大門裏探出了一張女人的臉,趕緊打招呼:“老太(曾祖父和曾祖母都稱‘老太’),吃過了?”
那女人是汪新的二姑汪麗,她剛在院子裏叫了汪新吃飯,等了下他沒來,便要出來再催一聲。剛到門口便聽著了那幾句話,好像是自己侄子的聲音,但又想著他才多大,怎麼能說得出這種話來,便伸出了頭來觀望。
沒有其他人!就孫家和莊後汪家的小孩,除了他們,也就是汪新在眼前了。
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汪麗問汪新:“你剛剛說什麼呢?”
“怎麼?”汪新顯得很無辜,“我說得沒道理嗎?”
要說那幾句話沒道理,那可讓人張不開嘴;但就因為那幾句話有道理,才更讓人覺得吃驚——說那話的人年紀太小了點兒!
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把月怎麼老是不正常呢?汪麗心裏驚疑不定,卻也不知道怎麼麵對這情況,便隻叫道:“趕緊吃飯了——你們兩個吃過了嗎?沒吃過就進來一塊。”
兩個初中生自然是拒絕了她的客套話,帶著驚奇走了。汪新回屋吃飯,表現得跟這個把月沒什麼兩樣,倒是汪麗因為心中存了疑慮,老是去看汪新,飯吃得心不在焉,被汪增富看出了問題:“二丫,怎麼回事?”
汪麗看看她爹,看看她侄子,張了張嘴,又止不住看了她大哥大嫂一眼,方才回道:“吃完飯俺再跟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