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四節語文課,講王實甫的《長亭送別》,不知怎麼的,安曉然講著講著竟然失態得淚水漣漣了,雖然眼淚沒有完全掉下來,但無語至哽咽實在是顯得更為悲痛,於是下麵的學生就交頭接耳了:
“安老師這是怎麼了,失戀了?”
“不會吧,我想她一定是想到張國榮了。”
“沒想到安老師這麼追星啊!”
這時其實也隻有兩位同學感到有點莫名其妙,一位是小MIKE一位是小周迅。
小MIKE想又不是世貿大廈被恐怖分子幹掉了,何必如此悲傷呢?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
小周迅不明白,她見過多少生離死別的表演,沒想到安老師才是一個本色的表演藝術家,她內的悲傷通過這麼一句古人的話都能觸動起來,真是不容易啊!小周迅悄悄地遞了張紙條給畫畫,上麵寫著:“安老師平時上課都這樣嗎?”
她想自己的專業老師上課也沒這麼投入的呀。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哥哥的形象會揮之不去,為什麼不是揮手自茲去,淚別馬蕭蕭?
是想到澳洲的男朋友了呢還是想到了哥哥的突然這麼一跳把生命交給了自由落體,還是想到了陳校長今天突然要調走了。
“好了,現在有一個通知,下午第三課全校在禮堂開大會,主要是歡送陳校長,他要調走了……”沒等話說完,語調又有點哽咽了。
安曉然也感到了自己的失態。
一聽到陳校長要走,二(5)班的同學可就議論開了,中午食堂裏東一撥西一幫的,一是說張國榮二是說陳校長的調走,反倒是關注伊拉克局勢的人少起來了。就連問題學生徐楓也來跟羅東東搭腔了,徐楓記得很清楚,說是他們如果能去巴西,他做校長的一是臉上有光,二是說不定也會跟著去做做領隊和服務工作——這話半是認真半是玩笑,但是現在陳校長要走,徐楓覺得這樣的校長也實在是不太找得出來了,那麼支持他們踢球打比賽,把踢球看得比考上北大同樣的重要,所以徐楓突然想到來一個挽留陳校長的活動,他讓東東找奔奔,可是奔奔卻不見了人影,不回拿了飯回去吃了吧。
奔奔是回寢室去吃了,這是老爸老媽特意關照的,說是廣東那一帶“非典”已經很厲害,國外都報道了,所以專門打電話來讓他注意衛生的。老爸老媽的話不能不聽,加上有奶奶的嘮叨,但是你又不能說怕不衛生就把飯端回到寢室去吃,這是會被人瞧不起的。好像已經有少體校的人說了,星城的男生奶油得很,怎麼會呢,藝校才奶油呢。
東東在寢室裏找到了奔奔,跟他說了徐楓的意思,奔奔想自己也包括徐楓能入選俱樂部青年隊能去巴西集訓,陳校長真是功不可沒呀,可是怎麼才能挽住校長呢,還是去找找李大衛老師吧。
“這又不是請客吃飯,我們怎麼能留得住呢?我也跟你們一樣,舍不得,為什麼,因為他支持我們球隊,而且是真心的喜歡。但你們知道,這是組織上的決定,陳校長是組織上的人,他這次走不是因為犯錯誤了才走的,所以你們要相信這肯定是好事,我們把球打好了,也就算是對得起他了,你們說對不對?”
李大衛也知道這很沒有說服力,但是作為一名老師,你有的時候就非得這樣說不可,這大概這也就是所謂的麵具吧。而且也算是跟安曉然學的吧。
聽到李老師這一番話,奔奔、徐楓和東東誰都沒有響,正當他們要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歐傑、快快和小MIKE也剛想走進辦公室去,見他們出來,快快忙問:“李老師什麼態度?”
奔奔仨人皆沉默不語,歐傑仨人便知道凶多吉少,好像一切都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這個下午,星城的空氣格外地沉重,不是因為張國榮,而是因為陳校長。婷婷說初一學一課文叫《我的老師》,當時寫作文怎麼一點也想不起老師的種種好處,總是為賦新詞強說愁,這一回,一個不教我們課的老師,不,是校長,卻牽動了我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