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使勁從嗓子眼裏擠出本該威嚴卻已經十分綿軟的話來：“混賬老婆，我雖不中用了卻還不糊塗，你們想再多得門都沒有，你們都聽好了，剩下的三萬銀元和一百隻銀元寶要統統地賠我下葬，就算我死了它們也都還是我的，我還要到陰曹地府花去，你們都聽清楚了沒有？”
隻有三姨太和曼柔二人跪著答道：“聽清楚了，都按老爺的意思辦。”
幾位姨太不答話，老頭子便睜大眼睛一直看她們。三姨太無法隻好含淚說道：“姐姐和幾位妹妹不要在這個時候和老爺置氣了，從我分的那份裏麵再給姐姐和各位妹妹每人一千銀元可好，我求姐姐和各位妹妹說句話讓老爺放心。”
五姨太本是不爭不搶的，這些年她心裏雖有委屈卻還是順服老頭子的，於是便搶先說道：“姐姐說哪裏話，老五一切都聽老爺和姐姐的吩咐，不敢有半點怨言。”
二太太、四姨太和六姨太情知這些年來大小的事都由老三料理，何況外麵還有一攤子爛事等著她，既然她願意多分每人一千出來，也不必再慪氣，即使撕破臉也得不到什麼便宜，於是個個都換了模樣，恭敬說道：“還是老三為我們著想，想著我們無兒無女變著法兒多分我們一些，既這麼著，我們還有什麼可說的，就按老爺的意思料理就是，請老爺和姐姐放心好了。”
老頭子這方才重重歎一口氣：“我這一輩子竟是這樣完了，我不舍啊，我不舍啊。你們都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地呆一會兒，呆一會兒。”
隻有七姨太雪巧一個銀元也沒有分到，老頭子也沒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從來不是自己的姨太太，雪巧心裏明白，別人碰過的女人在他眼裏不再值一文錢，他也從不再當她是他的女人，所以她不哭也不鬧，隻在心裏嘿嘿冷笑。
夜靜得可怕，也黑得可怕，仿佛將一切都吞噬的樣子。老頭子一個人躺在無邊的黑暗中，默默回想他的一生，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會弄到今天這般田地？
他忽然醒悟，不是他的錯，都是聞人容一，是他，一定是他處心積慮搞垮了自己。此刻，他很想問問他，他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
不是做夢，聞人容一果然來了，是七姨太雪巧陪著他來的。
老頭子眼中放出驚異的光芒，眼前一張臉在燈光的折射下有股森然的殺氣，迸發出堅不可摧的剛毅，雖然隻有幾分相像，仍然讓他聯想到了三十年前死在他槍下的那個人。
那時他不過是初出茅廬的窮小子，多虧這個人的提攜才幹成幾筆買賣，可是莫名地他卻嫉妒起來，這個人跟他年紀相仿，也並沒有過人的本領，隻是運氣比他好就很快在SH灘有了一番事業，娶了如花似玉的嬌妻還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而他呢，這樣的辛苦努力到頭來卻要靠他的提攜才能成事，他覺得上天對他真是不公，於是起了歹毒的念頭。
老頭子不可置信地問出：“是你？真的是你嗎……你到底是聞人容一還是……還是慕容滄海？”
容一將臉貼近了許多，一字一字頓道：“到這一刻你才看出來，已經太晚了。”
老頭子像是見到了鬼魅一般，眼中的瞳仁放出奇異的色彩：“你真的是他的兒子？你真的是慕容滄海的兒子？”
容一微微輕笑：“你猜的沒錯，恭喜你在最後一刻終於知道真相了。隻是相對於我是慕容滄海的兒子，還有更多的真相是你猜不到的。我今晚來，就是要一一告訴你這些真相，要你死的明白一些，你可要挺住了，不要沒等聽完所有的真相就死掉啊，那樣你就太可悲了。”
老頭子還是一副不能相信的表情，激動地追問：“怎麼可能，是我親手殺死了慕容滄海，那個男孩也是我親手捏死的，他怎麼可能還活著，一定是你假借他的名義來折磨我的是不是？”
容一仰頭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淒苦和蒼涼，眼中已是怒不可遏的悲憤：“沒錯，你是親手捏死了一個男孩，但是，那個男孩不是我，是我的親弟弟，我母親原本生了一對雙胞胎，隻因為我祖母疼愛孫兒，就留了我弟弟在南市鄉下，可偏偏不巧，你對我們全家下毒手的時候，我祖母帶著我弟弟回來看我們，他才替我死在了你的手下，我的乳母錢媽看到這一切，偷偷將我抱出來，投奔了她的一個親戚聞人嘉宇老先生，我父親曾有恩於聞人老先生，他們膝下又無兒無女，遂將我當親生兒子看待，撫養我長大成人，但卻未曾向我隱瞞身世，所以你眼前站著的這個人就是慕容滄海的親生兒子，他今天向你討債來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