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在小刺蝟的一再挽留下,滴滴公主終於答應留在小刺蝟的洞穴裏養傷。他為她蓋上暖暖的鬆葉,又去摘來許多許多的榛果,鬆耔,還有野葡萄。可是滴滴公主什麼都不想吃,她隻是每天哭,每天哭,眼睛像隻熟透了的桃子。小刺蝟問:“小公主,你還在心疼的小提琴嗎?”滴滴公主不說話。小刺蝟問:“小公主,那些武士為什麼要追你呀?”滴滴公主不說話。小刺蝟問:“小公主,你為什麼總是不說話?”滴滴公主還是不說話。
那棵高大的皂莢樹下,小刺蝟蹦了又蹦,他想到采到最高的那顆皂莢豆,它最大了,一定可以做一把美麗的小提琴。皂莢樹上長滿了刺,小刺蝟身上也長滿了刺,皂莢樹生氣地說:“小刺蝟,你是想要挑戰我嗎?”它說完還在小刺蝟耳朵上狠狠地紮一下,痛得小刺蝟哇地叫出來,要知道,那裏還有箭傷。小刺蝟覺得委屈極了,自己一輩子都是刺客,而現在卻成了被刺客。
小刺蝟終於做好了那把美麗的綠提琴,他興衝衝地拿給滴滴公主看。滴滴公主站在高大的紅蘑菇下麵,把琴擱在肩膀上,拉一下,又拉一下,多麼刺耳啊,像是鋸木頭。滴滴公主皺了一下眉頭,又皺了一下眉頭,眼淚嘩啦啦掉下來。她想起了城堡裏的父王,他做給滴滴公主的第一把琴也是這樣的聲音。
小刺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滴滴公主,她一定是討厭自己拿一把破琴去敷衍她。可是滴滴公主卻說:“小刺蝟,你過來,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小刺蝟幸福的蹦過去,可是滴滴公主剛一靠上他的肩膀就蹦起來,小刺蝟刺破了她的臉,滴滴公主哭得更厲害了。
滴滴公主說:“小刺蝟,我要走了,謝謝你。”小刺蝟用紅樹葉為滴滴公主做了一雙鞋子,然後站在高大的樹樁上麵,看著她越走越遠。小刺蝟鼓足了勇氣對著她的背影喊:“滴滴公主,我喜歡你。”滴滴公主聽見了,肩膀顫抖了一下,折回頭,她想要摸摸小刺蝟的腦袋,猶豫著又縮回了手,她說:“你是小刺蝟,我是人,我想哭的時候,連一個溫暖的肩膀都沒有。”
5.
陽光溫暖的午後,小刺蝟坐在老樹樁上,嘴巴裏咬著一隻硬梆梆的榛果。他開始用力拔自己身上的刺,先是肩膀,然後是後背,然後是脖子和腦袋,每拔一根它都會痛得直打哆嗦。血順著脖子,耳朵,一直流到肩膀。他又用池塘邊的菖蒲葉子把自己密密匝匝地裹起來,等過些日子,傷口愈合了,結痂了,脫落了,小刺蝟便會擁有一個光滑的肩膀,可以依靠,可以擁抱。
青蛙看見裹得像是粽子一樣的小刺蝟,呱呱地笑得合不攏嘴巴,它說:“傻刺蝟,你以為穿上迷彩服就能吸引到母青蛙了嗎,要會唱歌,要唱得響亮,那才可以。”青蛙看上去真的很幸福,它的蝌蚪孩子們已經長出了細長的腿,越來越像爸爸了。
陽光曬在小刺蝟身上,癢癢的,他輕輕掀開菖蒲葉子,發現自己的傷口全都愈合了,留下一道一道淡淡的傷痕。他高興得在鬆葉堆裏蹦起來,啊,鬆針刺得他叫起來,它趕緊跑出鬆葉堆,可是密密的羊齒草又劃破了他的脖子。唉,沒有了刺可真不習慣。小刺蝟隻能趴在老樹樁上睡覺,太冷了。
睡夢裏,琴聲又響起來,小刺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它趕緊探頭探腦地張望,才發現站在紅蘑菇下麵拉琴的滴滴公主。他想要喊她,可是張開嘴巴,卻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啊,啊,啊,啊啾,一定是睡在樹樁上著涼了,感冒了。
滴滴公主轉過頭來,看見小刺蝟,跑過來。小刺蝟開心極了。可是滴滴公主卻說:“請問你是?”小刺蝟說:“我就是小刺蝟啊。”滴滴公主奇怪地看著他。小刺蝟也扭頭看看自己的光溜溜的後背,多陌生的肩膀啊。滴滴公主生氣地說:“你怎麼可以撒謊呢,你明明沒有刺的啊。”
小刺蝟還想解釋什麼,可是滴滴公主說:“你認識小刺蝟嗎,如果你遇見他,請你告訴他,我已經回到城堡了,父王是因為中了巫婆的詛咒才傷害我。我現在很幸福,還有,你一定要告訴他,我很想念他。”
滴滴公主說完就抱著小提琴走了,夕陽裏她的背影那樣的美麗。小刺蝟看見她還穿著紅樹葉做的鞋子,沾上了露珠,水晶一樣閃亮。小刺蝟還在喊:“小公主,小公主,我就是小刺蝟啊。”可是公主卻不肯回頭,不知道是沒有聽見,還是不肯相信。小刺蝟難過的綣起來,眼淚一顆一顆落在自己為滴滴公主準備的肩膀上,他為她拔光了所有的刺,可是她卻不認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