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陳小北
在社區的電子公告牌上看到他帖的字,執著卻又溫情,是寫給她的情書,她淡然一笑,鼠標一頁一頁的點過去,一群人吵鬧著灌水,都是沒有見過的,包括他,卻可以隔著網絡沒心沒肺的張揚和叫囂著。
給她寫情書的男孩子叫陳小北,是個貝司手,她一直在給他的樂隊寫歌,她聽過他唱歌,是在PUB裏現場錄製的,做成有聲文件傳過來,是她帖在社區裏的詞,寫七月離別的,是美伊戰爭的時候,他在結尾加了一段關於越戰的小說做獨白,嘶啞的聲音,簡單的配器,給那些流離失所的人。
他老是在社區裏說愛她,她知道他胡鬧,可說得多了,再在OICQ裏遇見,便覺得怪怪的,她無法把自己的感情與線的那頭的陌生男人聯係到一起。到後來,她幹脆隱身。
他給她留言,說是算好了這個春天她有一個悠長假期,不如來他的城市看他,本來他可以去看她的,可是他說樂隊趁那擋假期搞了一個銳舞派對,他希望她也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其妙的就去了,很遠的城市,一個人背著大大的旅行包,站在人潮洶湧的站台,他是一路飛跑過來的,一直跑到她麵前,喘著氣,打她手機,熟悉的音樂,莫文蔚和伍佰的。事先約好的振鈴。他說,其實不用約的,他可以在洶湧的人潮裏,一眼就看出她來。
她看著他,是照片裏的樣子,溫柔的長發,明亮的眼神,腕上戴一隻晶亮的瑪瑙鐲子,紅顏色的,他摘下來,替她戴上,她的腕極細,細得仿佛一不小心就會被折斷,他說,你沒有照顧好自己,好瘦,瘦得讓人心疼。她看著他說話樣子,自己卻不說話。他突然就把她抱在懷裏,很用力的吻她。起先她還掙紮,到後來,就踮起腳尖。
她留在他的城市,很漂亮的城市,有很多的樹,是春暮夏初,路旁綠島的杜鵑花開得亂糟糟的,他住的小區,海棠花一樹開過一樹,停在樓下的腳踏車上沾滿了粉紫的花瓣。她把他停在樓道裏的舊腳踏車洗幹淨,修好,然後踩著去附近的菜場買菜,給他做飯。才初夏,她便給他煮綠豆湯。
她在他的城市呆了三天,卻仿若過了一輩子,他說,這樣敢情好啊,我們在一起一輩子,就勝過別人今生來世好幾輩子了。她趴在他肩上,啃下兩行細細密密的齒痕,他忍著痛,回頭幫她擦眼淚,她卻哭得更凶。他起身穿衣服送她去車站,她看見他肩上緋紅的齒痕,像是一印胎記,可以刻一輩子那麼久。
車還來不及駛出站台,他便收到她發來的短信,她說她已經開始想他了。他追著火車拚命的跑,長發溫柔的飛在風裏,所有的無奈與憂傷都在刹那,彙成河流,滑出眼眶。
二 、周遠
他坐在她斜視45度便可以看見的位置,她一直看著他,他應該是個不同於陳小北的男人,西裝,領帶,用折疊式樣的手機,況且他神情凝重憂鬱,眼神空洞遊離,一個下午便抽掉一整包三五煙。
火車傍晚的時候開出陳小北的城市,為了紀念這一時刻,她決定抽一支煙。她向他討煙,他推過煙盒,然後又把打火機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