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夏威夷漢堡(1 / 1)

車拐過KFC的時候,我會買一個夏威夷漢堡,一杯熱咖啡或是柳橙汁,整個夏天都是這樣,以至於那個服務生居然問我,為什麼整整一個夏天我都穿一件藍布格子的襯衣,我說女朋友喜歡,每天洗過之後我會把它放進洗衣機脫十分鍾水,然後熨幹,就可以整個夏天穿同一件襯衣了,而且始終是幹淨的,因為我的女朋友是護士,有潔癖的那種。說完這些的時候,服務生已拖完了整個大廳的地板,然後微笑著說:“先生,讓一下。”

買好東西我便會去蘇北醫院六號樓八病區三病室九號床,那裏住一位高度燒傷的病人,蘇舒每天幫她做特護,她的細心有時候讓我很酸,就像第一次被她逼著喝柳橙的感覺,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小心眼,大脾氣的男人,常常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蘇舒總是把我當她的病人,寬容我的不小心。

蘇舒常常和我說起那個九號床的病人,他是個律師,特喜歡飆車,大熱天的時候,女朋友說要吃嘉利來那款叫著“紫色偶然”的冰淇淋,他開車從國慶路到瓜洲江邊,冰淇淋都沒有融,後來他便每天在國慶路和瓜洲之間飆,她的女朋友是船員,他要在每次開船之前將冰淇淋送到,有時候車禍來的時候,就像愛情,是沒有人可以預見的,他的車撞在路邊的護欄上,油箱起火,融了那款叫做“紫色偶然”的冰淇淋。他的女朋友那次遠航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蘇舒說完這些的時候,已吃完了那個夏威夷漢堡,然後說以後不要再自做主張的將柳橙汁換成咖啡,這句話她說了整整一個夏天了,我總是微笑,我知道我喜歡咖啡不代表所有的人都喜歡咖啡,但是我還是固執的以為,有一天蘇舒會喜歡咖啡的,不需要加冰的那種。

男人出院的時候,蘇舒和我說分手,我很安靜的留下漢堡和咖啡就走,她微笑的看我。

每天拐過KFC的時候,我依然會買一個夏威夷漢堡,一杯柳橙汁,我不會再買熱咖啡了,我一直固執的以為,蘇舒的離開就是因為我常常在她的柳橙汁裏偷偷的兌咖啡,那是一種很怪的味道,就像我現在的心情,又酸又苦。

我的辦公室在37樓,我會在乘電梯的間隙將漢堡吃完,然後很認真的擦掉嘴角的色拉,因為如果留著的話,會很容易弄髒藍布格子襯衣的衣領,那樣熨幹之後會有淡淡的斑漬。我還是一直固執的穿這件藍布格子的襯衣,而且不會拿到洗衣店去洗,我甚至已經習慣了聽洗衣機震動的聲音,就像蘇舒習慣在每晚在臨睡前聽帕克尼尼的小提琴曲,我會在熨襯衣的時候去聽,其實我更喜歡巴赫,就像在柳橙汁和咖啡之間我更容易接受咖啡一樣,於是我覺得我和蘇舒還是有共通的地方的,最起碼我們都喜歡棉質的衣服和夏威夷漢堡。

蘇舒砸碎了那個男人家裏所有的鏡子住了下來,男人似乎也已習慣了一種生活,他每天都會去嘉利來買一款“紫色偶然”,然後在國慶路和瓜洲之間發瘋似的飆,但冰淇淋總是在開船之前就會融掉,那場車禍之後,他唯一能記起的便是燒壞的碼表依然停在180碼。極速。

在又一次去KFC的時候,蘇舒也在,一個人在角落裏喝一杯熱咖啡,走近她,她便哭了,她不停的攪著杯裏的咖啡,忽然覺得咖啡的顏色似乎變了,碎金的陽光灑進來,咖啡便是柳橙汁了,和蘇舒分手之後,我常常會錯覺,有時候會莫名其妙的纏著女客戶喝柳橙汁,隻因為她們說很喜歡我穿藍布格子襯衣。

每天都吃冰淇淋,就開始懷戀兌了咖啡的柳橙汁了,蘇舒說這些的時候始終不看我,櫥窗外便是汶河路,路的盡頭是蘇北醫院。我今天晚班,六號樓八病區三病室九號床。

從KFC到蘇北醫院,如果將油門加到90碼要10分鍾,從蘇北醫院到KFC,如果將油門加到180碼則要五分鍾,整整一個夏天的時間就這樣在90碼-180碼之間遊走,而今天我卻用了整整一個小時。

那個男人走後,六號樓八病區三病室九號床就再也沒有人睡過,蘇舒在床邊微笑的看我,我開始吻她的唇,她沒有拒絕,而是很強烈的擁緊我,我感覺到她的舌尖在我口腔裏溫暖的遊走,我極認真極認真的褪去她的衣服,她的每一聲尖叫和每一次顫抖都讓我瘋狂,我的指尖滑過她的每一寸肌膚,她拚命啃我的肩,像是啃一個夏威夷漢堡,她的汗濕了我的唇,兌了咖啡的柳橙汁的味道……燕尾帽滑落到地板上的那一刻,門無聲的開了,男人站在門口,傻傻的笑。

男人沒有說一句話,很安靜的留下那款叫著“紫色偶然”的冰淇淋就走,蘇舒微笑的看他。

以後的日子,我依然會在拐過KFC的時候買一個夏威夷漢堡,一杯熱咖啡,時光也一直在180碼遊走,再來的車禍就像再來的愛情,依然沒有人可以預見,我的車撞上了護欄,油箱起火,咖啡便灑在了火裏,就再不怕蘇舒喝的時候會涼了。

我住六號樓八病區三病室九號床,而護士卻不是蘇舒,她在車禍的第二天便辭職去了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