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柚子味情人(1 / 3)

1.

黃昏的文昌百彙漸漸地喧鬧起來,我一個人坐在廣場的台階上,穿好輪滑鞋,綁好護膝,其他幾個同學在廣場擠出地方擺上一排一排的路障,音樂也選好了,是範曉萱的《健康歌》,覺得真是幼稚。

老師還沒有過來,有的人在自己練習,走得踉踉蹌蹌的。我也想站起來,試了好幾次都力不從心,老師說過,我的平衡感太差了。就是這個時候,陸鼎文出現了,踩著輪滑在我麵前轉一個漂亮的圈,伸出手。

他說:“同學,我帶你吧。”

我遲疑了一下。他又說:“我是俱樂部新來的老師。”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標牌。

我伸出厚厚的防護手套,他牽著我走到廣場中央,那邊人特別多,大家踩著輪滑呼嘯著穿過來,穿過去,他張開臂膀護著我。

不遠處有跳街舞的孩子放起了轟隆隆的舞曲,他好幾次把嘴巴湊近我的耳朵喊:“不怕不怕。”其實我很怕呢,每次他靠近我的時候,都感覺像是要吻過來。他外套上的味道很好聞,淡淡的柚子香味。

我的老師過來了,遠遠地喊:“喂,陸鼎文,你怎麼把我的學生帶去那邊?”陸鼎文裝作聽不見,我努力掙開他的手想要朝老師那邊走,可是該死的輪滑鞋卻不肯向前,想逃都逃不掉。

課間休息的時候,老師跑過來。他說:“薑絢同學,我們是分小組學習的,以後你不要跑去陸鼎文那一組了。”我點點頭。老師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標牌別在我的外套上,A組17號。

陸鼎文又跑過來,手裏舉著兩杯冰淇淋,問:“17號,一杯香橙的,一杯草莓的,你要哪一杯?”

其他同學叫起來:“老師好偏心,我們都要吃。”有人搶走了陸鼎文手裏草莓味道的。隻剩香橙味道的了,我閉上眼睛,咬一口,真酸。要知道,我最不喜歡香橙朱古力了。

2.

晚上,黃簡摸摸我腿上淤痕,關切地問:“薑絢,這是怎麼了?”

我說:“不小心磕到了。”我趕緊把襪子拉上來,其實我已經穿了很長的泡泡襪了,沒想到,還是被他看見。

黃簡去客廳取小藥箱,遲疑著是該塗雲南白藥還是紫藥水。我說:“你不是醫生嗎,怎麼這個還要猶豫。”

黃簡說:“可我還在見習,而且我是牙醫。”

黃簡最終還是決定塗紫藥水,他把我的腿放在他的膝蓋上,用棉簽細細地擦,不住地抬頭問我:“痛嗎?”

“不痛。”

“我想為你的腿買一份保險。”他又說。

我說:“為什麼?”

他說:“因為你的腿很完美啊。”

黃簡說得很認真,我卻很害羞,我拿腳踹他,收回腿。他躲閃著,紫藥水灑到了地毯上。他趕緊拿抹布去擦,可是已經晚了,還好地毯上的花紋也是紫色的,那一點,也像是盛開的花朵。

3.

很晚的時候,黃簡開車送我回家,路過大虹橋,看見瘦西湖門口的廣場也有許多孩子在玩輪滑。黃簡放慢速度,很羨慕地朝他們看。我問:“為什麼你那麼喜歡輪滑,自己卻不去學呢?”

黃簡笑笑:“我都快三十歲了,還去學輪滑,是不是太老了一點。”

我也笑笑,心裏想說:“我不是去學輪滑了嗎,我是整個俱樂部年齡最大的一名學員。”可是我沒有說出口,我想等有一天自己學會了,可以漂亮的旋轉,然後再告訴黃簡,讓他驚喜。

黃簡又問:“薑絢,上次送你的輪滑鞋,合適嗎,我實在想不到該送什麼樣的生日禮物給你。”

我抱歉地笑笑,說:“謝謝你,很合適呢,隻是我不會滑,隻能丟在家裏看一看。”

從大虹橋下來,黃簡好象突然情緒就低落了,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兩個人默默無言。我隨手打開車上的廣播,是點歌節目,有人點張信哲的《愛如潮水》送給舊情人。真的是很老的歌,我記得上一次聽,好象還是讀大學的時候。

我問黃簡:“喂,你點過歌給別人嗎?”

黃簡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說:“點過啊,隻是那個人沒有聽到而已。”

“為什麼?”我問。

“因為剛好那天全校停電,而且我點的那首歌偏偏就叫《停電》,像是應景,多巧。”黃簡這樣說的時候,故意笑了又笑,空蕩蕩的聲音。

晚上回家,我在百度搜了很久,發現《停電》有許多個版本,黃湘怡,金莎,陳小春,我不知道黃簡點的是哪一個人唱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點給自己的舊情人。

4.

聽其他同學說,陸鼎文是請我的老師吃了牛排才把我轉去他們組的。我問陸鼎文:“是這樣嗎?”陸鼎文壞笑著不說話。我把輪滑鞋扔得遠遠的,他又去揀回來,我又扔掉。其實我扔得很輕的,我怕摔壞黃簡送我的生日禮物。

陸鼎文捧著鞋子,蹲在我的麵前好脾氣地說:“請問,這是您丟失的水晶鞋嗎?”他真的很厚臉皮,我也忍不住笑起來。

我坐在台階上綁我的輪滑,其實它真的太小了,我要很用力才能把腳擠進去。陸鼎文問:“怎麼你買的時候也不試穿,真該削掉你的腳後跟。”

我說:“是朋友送的,他以為買輪滑和買鞋子一樣,誰知道會比鞋子小很多。”

有同學開始放音樂了,陸鼎文伸出手,我想拒絕,可是他不容我掙紮,拉著我的手便滑進人群。他附在我的耳邊說:“公主,可以與你共舞嗎?”我又聞見他外套上淡淡的香味,像是裏麵真的藏了一隻柚子。

晚上散學的時候,陸鼎文一直追著我。他說:“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很堅決地拒絕。陸鼎文顯得很失望,無助地坐在台階上,難過地問:“17號,我真的就那麼讓你討厭嗎?”

看見他難過,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其實我並不覺得他有多討厭,最起碼因為他,我現在已經很少摔交了。隻是我老覺得他喜歡我,而我已經有黃簡了,沒有資格再占據另一個人的感情。

5.

黃簡最近情緒很低落。我問他:“你到底怎麼了。”

“我拔錯了病人的牙齒,我拔掉了她健康的那一顆,而不是病牙。”黃簡沮喪得快要哭了,他是那麼追求完美的一個人,他無法原諒自己犯了一個這麼可笑的錯。

我安慰他:“不要難過啦,還好你不是心髒科醫生,牙齒是有許多顆的,少一顆也沒關係。”

黃簡抬起頭,問:“薑絢,你這是在取笑我嗎?”

我說:“當然不是。”我不明白,他怎麼會把我的安慰誤解為取笑,這讓我很難過。我不理他,站起來,準備回家。他沒有挽留我的意思,也站起來,去取車鑰匙。

我說:“不用你送了,我自己回家。”他猶豫了一下,又把鑰匙放回了原處。我走的時候,他一直低著頭,不看我,不說一句話。我故意把門關得很大聲,我是真的很氣憤。

從黃簡的房子出來,我沒有打車,一個人沿著柳湖路無措地走。路過大虹橋的時候,又看見那群玩輪滑的孩子,在瘦西湖門口來來回回地跑,放很大聲的音樂。我在那裏站了一會兒,就看見陸鼎文了,他很意外地從人群裏擠出來,驚喜地問:“17號,你是來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