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朝,風雲際會,各種奇人異才紛紛大顯身手,取官位如拾草芥。有的人,憑借軍功無雙博取功名;有的人,憑借修明儒術博取高官;有的人,憑借溜須拍馬博取厚祿。唯有卜式的成功,顯得如此踏實質樸,毫不耀人眼目。
《增廣賢文》裏有句話:“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卜式,正是這句話的身體力行者,覺得是正確的事情就努力去做,不管前途究竟是利是弊。中國人喜歡追求現世報,而追求現世報往往會導致鼠目寸光的惡果。倘若能夠像卜式一樣,心胸坦坦蕩蕩,在陽關大道之上一路高歌猛進,即便無法像他一樣有這麼好的運氣,官至禦史大夫,起碼,也會是個快樂的人。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做一個快樂的人。
政治可靠,
比業務過硬更重要
先來一個名詞解釋:所謂“狀元”,乃是古代的國家公務員考試筆試、麵試綜合第一名。
大家都知道,要想金榜題名,辦法有很多,比如勤奮刻苦努力備考,所謂天道酬勤,隻要你功夫到家,考個進士舉人什麼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比如作弊,每年考試都有可能泄題,隻要你有可靠的渠道事先弄一份考題,或者帶著精良的作弊工具進去考試,都有可能榜上有名;再比如走後門,買通主考官。
那麼,想做狀元,有沒有類似的辦法?
絕對沒有。
首先,任何一個考生都不可能有絕對考狀元的實力,考狀元,三分憑運氣;其次,任何一個考生也不可能買到考狀元的題,因為最後一關是殿試,殿試的題目是皇上出的。那麼可不可以走後門?更難。古代的國家公務員考試,最後的麵試主考官是皇帝。皇帝不缺錢,怎麼走後門?
但是,所謂辦法總比困難多。辦法不是絕對沒有,清朝嘉慶年間的神奇狀元龍汝言將為您親身示範。
龍汝言,安徽桐城人。桐城這地方,自古儒風蔚然。龍汝言雖然也讀過幾年書,可是他肚子裏那點兒墨水,在家鄉完全吃不開。沒有辦法,龍汝言隻好背井離鄉,到別的地方去招搖撞騙。別說,還真讓他找到一位胸無點墨的主,收留龍汝言當了家庭教師。
大清朝崇尚文治,哪來的這麼一位胸無點墨的主呢?不奇怪,此人是滿人,擔任都統,上馬能騎會射,下馬傻子一個,典型的一介武夫。這個都統,哪見過龍汝言這麼大學問的人呀,簡直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家裏要寫個信啊,抄個對聯啊,教小孩兒識字啊,都由龍汝言出馬。龍汝言既受到尊重,待遇也不錯,就在都統家做了一名快樂的家庭教師。
該是龍汝言時來運轉。這年嘉慶皇帝過生日,按照慣例,百官應該寫一些詩詞歌賦,做成精美的小冊子送給皇上。都統回來直撓頭:這我哪會啊?打仗你不行,寫詩我不行。龍汝言,你代筆吧!
龍汝言寫詩,也是個二把刀。他想了半天,胡子都搓斷好幾根了,愣是沒想到佳句。寫不出來怎麼辦?抄襲唄!
寫給皇上的詩,你也敢抄襲?龍汝言膽子就是這麼大。抄誰的呢?龍汝言決定,抄皇帝的太爺爺和爸爸--也就是康熙和乾隆的詩。
這位都統家裏,別的書沒有,康熙和乾隆的詩集倒是一堆一堆地擺在書架上發黴。這可是當時的公務員必讀書啊,朝廷裏發的。龍汝言翻開詩集,嗆人的黴味撲鼻而來。
抄詩可是個技術活兒,這在古代,叫“集句”:得從不同的詩裏,找出意思上互有關聯、文字上對仗工整、發音上合轍押韻的句子來,拚湊成一首詩。龍汝言打算湊一首多少句的詩呢?
作為賀禮,當然要圖吉利。龍汝言決定湊一首百句長詩!
這難度,也忒大了點兒。好在,可供選擇的基數也非常大:乾隆一生,寫了接近五萬首詩!各位可能沒有概念,拿個參照係:《全唐詩》一共收錄了有唐一代兩千五百多個詩人的詩,差不多也是接近五萬首。乾隆皇帝以一人之力,就寫了五萬首詩!再加上康熙的詩,湊個一百句,從技術上講,問題不太大。
但是,這些詩讀起來實在是味同嚼蠟。龍汝言廢寢忘食、茶飯不思,一頁一頁地翻,一句一句地找,在頭眼看就要炸開的時候,終於湊成了百句長詩。他把這首馬屁詩呈送給都統,都統看也不看,製作成冊子上交皇上。
嘉慶皇帝的案頭,堆滿了百官送上來的馬屁詩。按理來講,龍汝言的極品馬屁詩,隻能泯然眾馬屁矣。沒想到,嘉慶居然饒有興致地把這些馬屁詩一首一首翻開來看!
雖然同樣是馬屁,但是誰的馬屁例行公事,誰的馬屁精心設計,嘉慶還是心裏有數。看到龍汝言獻的馬屁詩時,嘉慶忍不住拍案叫絕:朕被拍了半輩子了,今天才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馬屁啊!舒坦,舒坦!
嘉慶龍顏大悅,連忙召見署名作者:你怎麼能寫出這麼好的詩來?都統倒也老實:這不是俺寫的,這是俺家的龍老師寫的。
嘉慶一聽:哦?還有如此人才?召見!
龍汝言戰戰兢兢來到嘉慶麵前,不知是吉是凶。嘉慶哈哈大笑:“南方的讀書人,很少有讀禦詩的。你能把先皇的詩讀得滾瓜爛熟,實在了不起啊!PS:說實話,朕都讀不下去……”嘉慶大喜之下,賞龍汝言免試為“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