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小小的時候,是在城裏的幼兒園前,我手裏提著些零食,包括一些糖果,站在門外等她放學,那是冬天,剛入了小寒
我快要忘掉了她的麵孔,當她從園裏走出來的時候,我差點嚇了一跳,那張水靈靈的臉蛋,仿佛是和強嫂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我衝著她招手
“嗨,這邊……”
小小看著我的時候,那雙眼睛不太怎麼敞亮,如今,她被小兵領養,我正打算去拜訪他們一家,順路接了小小放學
“不認識我了嗎?”
“認識,我爸爸呢?”
“你爸爸……”
我不太理解她的意思,她似乎已經忘掉了那些黑暗的時光,她記不得自己的父親曾經是個黑社會頭子,記不得自己的母親是一代梟後,我若有所思道
“你爸爸?你爸爸今天沒來,我接你放學”
我拖著她的小手,走在揚長小道,天寒地凍,麻雀在地麵上都站不住兩條腿,個子長高了,我差點沒認出她來,從書包裏拿出預備好的毛巾和口罩,將她的紅彤彤臉蛋包圍了起來,離開了去……
我至今都在納悶,爸爸是誰?直到我推開小兵的家門口,小小立馬衝進了小兵懷抱,喊了一聲爸爸……
造化弄人,願她永遠都不知道這個秘密,哪怕她知道以後,還會如此放寬心態,小小的命運是悲哀的
小小的母親呢?歲月沉澱了她的美貌,人們隻能從小小身上尋找那份美,那是江湖美,誰都匹配不得
強嫂呢?如今江湖裏的各大酒場內,總有人提起那些往事
有一次,我稱坐小城車輛,趕往省城,路途中,聽兩位司機大哥談論起當年的強嫂,他們二位歲數已大,要比啊強夫妻大出一輪來
“當年我還和啊強有所交道,喏,看見沒有,我這輛車,就是啊強幫忙,真是可惜了,聽說槍聲響起時,啊強跪地不倒呀!”
“哎,看看人家那妻子,真是令人敬佩”
我坐在車頭上,頭朝窗外看去,他們依舊在討論著啊強的英雄故事
啊強死了嗎?啊強沒死,他要是死了,長慶怎麼登上王座?
在強嫂離去的那幾日,長慶又是大睡三天,沒人敢去吵吵他,他睡在機車店裏的二樓,這裏似乎成了他第二個家,每日坐著噩夢,那些噩夢驚擾著他,他夢到自己被一群狼追趕進了死胡同,他手裏拿著棒子,揮舞著,突然,一條惡狼騰空而起,撲在了他的胸膛上,尖抓抓裂了他的臉,那隻惡狼撕咬著他的胳膊……
噩夢沒醒,他繼續坐著噩夢,他夢到一間咖啡店,老板娘背著身子
“老板,來杯杯磨鐵,加糖”
老板娘披頭散發,當她轉過身的時候,那張臉沒有肉,隻有骨頭,五個大窟窿讓長慶癱倒在地
夢還在繼續,他夢到自己獨攬大權,夢到自己每日坐在那張王位之上,指揮江山,忽然,一陣風刮過掀起了他的老巢,然後天上爛開了一個大窟窿,那是海水,海水傾泄而下,淹了他的老巢,他在那團深水中掙紮,起起伏伏,被淹沒後,繼續向上,又被淹沒,他的身體失去了重心,在那團永遠都夠不到天的深水裏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