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步入江湖(1 / 3)

如此一連幾日,二人便在山中相依相伴,同桌而食,並肩而語,惺惺相惜,當真是情投意合。

袁野這數十年來倍嚐孤獨寂寞,甚是可憐,此時一旦有傾心之人陪伴在側,那真是逍遙快樂,幾乎到了渾然忘我之境,好在他是個很清醒的人,雖與蘇思卿在一起比神仙還快樂,但並不敢將功課落下,晨起讀書,午後練劍,他習劍之時,蘇思卿便坐在一旁觀看,眼神中充滿了崇拜之色,心中更是滿腔柔情,隻是她一想到袁野回頭要離自己而去,就傷心難過,暗地裏流了好幾次淚。

袁野已打定注意要帶她一起下山,因而並未曾想她會為此傷心,隻當她傷心還是因她奶奶之故,因而常寬言安慰她。到了第四日,蘇思卿的身子已然痊愈,她晨起之後,獨自個坐在桌前,無語凝思,想到與袁野分別在即,心中傷悲,又怔怔流下淚來,想到袁野走了之後,自己一個人待在這深山之中,無人問津,與行屍走肉有何區別,那還真不如死了的好。

這幾日來蘇思卿也曾想開口求袁野帶自己一起走,但一想到與袁野非親非故,這數日來已是拖累他許多了,如何還好再啟齒求他帶自己走,況且他若是想帶上自己,自然會開口說的,若不開口說,自己反求於他,豈不是強人所難?如此強人所難,還不如留著一份自尊心,就算在這山中孤獨至死,那也是命運如此。她思前想後,隻覺除死外,別無它法,一陣傷心,晶瑩的淚珠從臉頰上不斷滾落,目光所及,看到了幾上的瑤琴,她平日無事,經常彈琴自遣,此時悲苦滿懷,便不由自主站起身子,走到琴旁坐下,隨手一撥琴弦,錚錚幾聲輕響,琴聲甚悲,指上所發之音卻是《詩經·黍離》的調子,她一怔,心想自己隨手一彈,怎麼偏偏就彈了這一曲,可見琴由心生,果是不錯,跟著往下彈去,彈一聲,便在心中吟誦一句: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袁野正在木屋中晨讀,忽聽石室內琴聲響起,身子不由一顫,側耳細細而聽,隻覺琴聲叮咚,好聽之至,他不懂音樂,雖熟讀過《詩經》,但並不知道蘇思卿此時彈的正是《詩經》中的篇章,他一曲聽罷,如聞仙樂,心想原來音樂之聲,一美如斯,難怪古代帝王都重視禮樂了,可惜自己不會彈琴,渾不知琴中之意,又聽了一會兒,見曲調重複,原來蘇思卿又將這一首重新彈了一遍,袁野心想美人撫琴,該是天下至美之景,自己何不去瞧瞧?想到此處,臉上微微一紅,頗覺不好意思,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順著台階走進蘇思卿的閨房,蘇思卿沉浸在悲傷之中,什麼也沒聽到,彈了一會兒,停手不動,幽幽長歎。

袁野笑道:“真是好聽,我從來也沒有聽過這麼美的聲音!這是什麼曲子?一定很有名吧。”

蘇思卿恍然而驚,才發現袁野已站在了自己麵前,她淚眼朦朧,不敢抬頭瞧袁野,輕聲答道:“《詩經·黍離》。”

袁野歎道:“原來如此,沒想到《詩經》中的篇章也能譜成曲子,唉,撫琴是風雅之事,若是不會彈琴,人生豈不是少了一層樂趣?姑娘……”忽聽蘇思卿喊了一聲“袁公子”,袁野忙住口,聽她要說什麼。

蘇思卿抬袖輕拭淚痕,抬起頭來,勉強笑道:“公子宅心仁厚,是天下至誠的君子,小女子能與公子相識一場,當真是不虛此生,隻是天下無有不散的宴席,公子在這山中已耽擱了好幾日,如今我的病已經好了,公子,公子便可以,可以去了。”說著,已是哽咽難言,卻見袁野麵露微笑,十分高興的樣子,心裏不由一寒,暗思:“他這般高興,原來是早就想走了,唉,我又麻煩了他這幾日,真是不應該,他於我有大恩,臨走之際,我該拿什麼來感激他呢?”思忖片刻,忽然有了主意,“啊,是了,他說這琴聲好聽,我何不把這瑤琴送給他,反正他走之後,我也活不成了,還留著這把琴做什麼,送了給他,日後他看見這琴,總還會想起我的,唉,我命薄,身死之後,若能得他偶爾念我一下,我死亦瞑目了。”當即捧過瑤琴,眼淚一滴滴都滴在琴身上,道:“這架瑤琴名叫綠尾琴,是我最心愛之物,隻是我雖喜撫琴,但並無知音可欣賞聆聽,因而這琴於我也並無太大用處,公子救命之恩,我,我無以為報,就把這把琴送給公子,古人高山流水結為知音,今日我贈公子瑤琴亦是,亦是風雅之事,還望公子不要推辭。”說著將那綠尾琴遞了過來。

袁野並不伸手去接,笑道:“唉,我又不懂撫琴,把這琴給了我,豈不是老牛頭上戴牡丹,白糟蹋了這麼好的琴。”

蘇思卿一聽,心頭一涼,伸出的手又隻好縮了回來,一時又是尷尬又是傷心,羞紅了臉,低頭不知該如何言答,又聽袁野說道:“贈琴雖是風雅之事,學琴卻豈非更盛一籌,姑娘要是真心感謝我,那以後就得教我彈琴。”

蘇思卿一驚,抬起一雙明亮的眼眸注視著袁野,目光中充滿了驚奇和疑問。

袁野柔聲道:“山中歲月難過,我是深有體會的,你若是不嫌棄,可否與我結伴而行,一路上咱們互相照顧,豈不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