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夜他心事重重,終究如往日一般,直至夜盡更深才好不容易睡去,第二日天剛亮卻又早早的醒了。
袁野醒了之後,見園中晨霧迷蒙,安靜非常,心想:“霍青光他們定還未起來。”想到昨日與那人交手,氣息不暢,當即便盤膝坐於榻上,聚氣修煉,也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響起,門外一人道:“袁公子您可起床了?”
袁野急忙收氣,走過去開門,見門外站著兩名仆人,其中一人端著臉盆,另一人則手捧著一丹盤,盤中放著玉冠、銅鏡和木梳。
袁野側身讓在一旁,道:“請進。”
兩名仆人走過去放下東西,其中一人道:“小人奉史管家之命,給公子送來盥洗之物及束發玉冠,請公子梳洗穿戴之後去正廳用早膳。”
袁野點頭道:“好,麻煩二位了。”
兩名家丁躬身退出,帶上房門。
袁野走過去,用盆中熱水洗幹淨了臉,然後盯著那玉冠瞧了片刻,忍不住苦笑一聲。他將至弱冠之年,可又有誰知道他生日,又有誰會給他行加冠之禮,所以他為了方便,早早便盤起發髻,日常隻以木簪束發。此時眼見玉冠在前,心想:“再過幾個月便是我的生辰,那時我就二十歲了,難道是老天有眼,所以特將此玉冠送到我麵前。”抽出木簪,打開頭發,用木梳梳頭,哪知梳了幾下,便有數縷頭發隨之落下,頃刻間桌子上已落了一層頭發,袁野自己也吃了一驚,心下歎道:“我修習道家聚氣、散氣的內功,筋骨強健,這頭發一向是很少掉落的,可這些時日來我煩惱苦悶,幾乎要抑鬱成疾,沒想到竟連頭發也掉的這麼厲害。”怔了片刻,梳好發髻,拿玉冠罩住發髻,再用玉簪簪住,對鏡一照,自己也不由呆了,半晌自嘲道:“我也做了一回富家子弟。”
便在此時,霍青光的聲音從門外飄入,“袁公子,可梳洗完畢?”
袁野忙走過去打開房門。
霍青光隻覺眼前一亮,忍不住高聲讚道:“公子這般穿戴起來,誠似龍駒鳳雛般人物!”又道:“公子隱居仙山,餐風飲露,所以這模樣也如草木般清雅。”
袁野淡淡笑道:“先生說笑了,我因常年生活在雪山頂上,難見日光,所以臉色蒼白,異於常人。”
霍青光嗯了一聲,二人步入正廳,早膳都已端上桌子,史文遠招呼二人坐下,見袁野打扮得與眾不同,也忍不住稱讚了幾聲。
吃過飯後,三人走到院中,袁野見眾家丁不斷將要送的禮物搬到外麵車上,心想:“他們漢家為了結交上皇室親貴,下的本卻也不小。”
三人又在前廳中喝了一會兒茶,看看時候不早了,霍青光道:“袁公子,咱們動身吧。”
袁野道了聲好,三人走到大門外,一切早已預備妥當。霍青光右手一擺,道:“公子請上車,我騎馬在前引路。”
袁野點了點頭,見眼前寶馬雕車、繡幕珠簾,前後又皆有家丁侍立,真是氣派儼然,心想:“今天我冒昧代替漢公子給漢王祝壽,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不關乎到他們漢家的顏麵,我既答應了人家,就當不辱使命,切不可如往日般憂鬱沉悶、垂頭喪氣了,以免讓人看見笑話。”當即深吸口氣,正了正神色,上了馬車。
史文遠也隨後上了車。
袁野坐在車內,雙手端放於膝上,感受著馬車的顛簸奔馳,想到自己這些年來隱居深山,甚少與人打交道,對那些繁瑣的禮節更是知之甚少,如今卻代替漢公子去給食邑一方的王侯祝壽,到時筵宴之上、眾目睽睽之中,自己若禮節有失、舉止粗俗,必會讓人恥笑,如此該如何麵對眾人?心內不禁一陣緊張,隻覺自己當時真不該輕易答應了霍青光。
正胡思亂想間,史文遠卻笑道:“公子在想什麼?這是今日給漢王祝壽的禮單,公子請過目。”
袁野一驚,從沉思中回過神,忙伸手接過禮單,打開一瞧,見上麵寫道:百藥漢家漢文君恭祝漢王殿下壽辰,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特奉上壽禮:七彩金絲雀鳥一對、南海無憂花樹三株、紫檀精雕擺件一件、西域明珠兩顆、和田玉如意兩對……禮單甚長,所送壽禮竟有三四十件之多,皆為天下難得的寶貝。
袁野忍不住點頭歎息,心想:“我孤陋寡聞,隻當天下皆是如我一般的清貧之士,卻沒想到還有似漢文君這般富貴已極的人物,既同為塵世之人,為何富貴貧賤差別如此之大?想也可笑,我與他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今日卻著錦袍、戴玉冠,去替他給漢王祝壽,可正所謂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縱然我錦衣加身,也難以掩蓋我身上的清貧之氣,為了不給他漢大公子丟臉,此去漢王府我隻冷眼旁觀、默然應對就是。”忽聽外麵駕車的一聲吆喝,馬車停了下來,袁野心裏咯噔一跳:“到了。”掀開車簾往外一看,隻見前麵馬車塞路,排得如長龍一般。
霍青光騎在馬上,回頭道:“袁公子,咱們來晚了,恐怕得下車步行入漢王府了。”
袁野點了點頭,彎腰鑽出馬車,和霍史二人步行往漢王府而去。街上馬車排的足有兩三裏路,三人好不容易穿過車海,走到漢王府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