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有冤,天下百姓不敢說,三千桃李不敢言!顧氏先祖若是知道這些,可會心寒?可會後悔?
慕衍聞言,伸手覆住了裴予歌緊緊捏在一起的手,溫熱幹燥的大手將熱量徐徐傳到她柔軟冰涼的小手上。
“我也跪顧母,跪顧氏族親。”他開口道,清澈的聲音像是潺潺的溪水,洗滌著她的心。
他跪什麼,又不是他的母親。
裴予歌心裏想到,可眼底是止不住的哀傷,所以沒有問出來。慕衍眼裏有著淺淺的笑意,拉著她站了起來,“先出去吧,乖。”
乖?裴予歌皺眉,怎麼覺得他像是在哄小孩呢。心裏想著事情,身體就隻能任由慕衍拉著走出去。
“你是楚國公府的嫡女?”陳夫子開口問道,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他仿佛還不甘心似的。
“是我。”裴予歌淡淡道,微微低垂著眼眸,看上去很失落的樣子。
陳夫子不再說話,大司業道,“那晚你聽到的哭聲是男是女?”
“是女子。”裴予歌輕聲道,她目光慢慢放遠,“莫約是雞鳴之時,我聽到聲音就跟著過來,後來哭聲也不見了……我看到母親的牌位時,就失去知覺了。”
她不想再多說什麼,大司業也沒有再問她,讓慕衍送她回到南院。裴予歌聽到的哭聲是誰的?慕衍目光沉沉落在她的身上,裴予歌微笑著看著前方,目不斜視。
一點害怕的樣子也沒有。
她不害怕嗎?
她聽到了哭聲,幕後的凶手肯定不會放過她。她那麼聰明,又怎麼會不知道?
“歌兒覺得周司業還活著嗎?”慕衍問道,裴予歌聞言輕笑一聲,“慕司業為什麼覺得我會知道?予歌不過是一介女子。”
她停下來,眼前是比武台了,“南院到了,那予歌先回去了。”裴予歌與慕衍擦肩而過時,一陣馨香入鼻,像是玉蘭花的幽香,揉雜著她細糯的聲音,“司業若是想知道,不妨自己查查。事情都是有伊始的,對嗎?”
事情都是有伊始的,對嗎?
慕衍黑眸一沉,冷凝著臉便向另一個方向離開,他的背後,裴予歌勾著唇,步伐輕快……
真是激動啊,要見到故人了。
……
夜沉寂得可怕,南院已經沉入了夢鄉,唯有一個地方閃爍著忽暗忽明的燭光。
紅燭下,裴予歌合上書卷,起身拿起慕衍當日給她披上的素色披風,柔和的狐毛撫摸著她的臉頰,在寂寂的夜裏,與她低語。
細手推開房門,寒風凜冽,她攏了攏披風,走了出去,向那個方向……消失在夜色中。
手中挑著一盞燈籠,裴予歌才依稀能看清路,她走得很慢,就像是在散步一樣,走出了南院,走過比武台,走到了珞城書院的大門。
大門前那兩個紅彤彤的燈籠此刻光芒微弱,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她輕步過去,用孱弱的身子,廢了好大力氣才將門閘子拉開,再拉開了門。
周司業躺在石柱旁,毫無生氣,石柱的右邊顏色越來越深,粘稠的鮮血就那樣染在了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