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與現實的記憶交叉向她湧來,恐怖的,痛苦的,疑惑的……裴予歌如同沉溺在無邊無際的大河大江之中,冰涼的水湧入了她的口鼻耳。

像是要擠進腦袋,然後炸裂開來。大浪將她拍得更遠,更近,她抓不住一根浮木,一個個聲音鑽入她的腦海。

讓她替嫁。

被辱罵,被拳腳相向……

甚至是替死。

……

裴予歌從昏睡中醒來時,剛剛好是大年初一,原本應該喜慶的楚國公府,氣氛異常。該過年的過年,該悲傷的悲傷。

馮氏自然是最得意也是最舒心的,她哥哥和哥哥的兩個兒子已經快到珞城了,屆時即便裴遠杭也不能把她幹什麼,裴予歌現在昏迷不醒,這個年過得倒是舒心。

春南從屋外進來,趕緊合上門,屋外風雪飄了一地,春南小心打掃,馮氏笑看了看道,“無礙…一些雪花而已,過不了多久就會自己融化……翻不起什麼大浪的。”

正像落雲院裏躺著的人兒,再美也是一瞬即逝。折騰不起大浪。

“是,夫人。”春南放下手中的活,轉而去給馮氏倒茶,馮氏勾勾唇,正想說話,屋外又進來一個人,是個小丫鬟,顫顫巍巍地進來,見了馮氏趕緊跪下。

“夫,夫人……三小姐…三小姐醒了!!”小丫頭的聲音也是顫抖的,誰不知道她們夫人巴不得三小姐永遠不要醒來,現在三小姐醒了……

“啪——”端在馮氏手裏的茶杯突然掉到了地上,茶水四濺,而虛掩上的門也哐當一聲被風吹開。春南嚇得抖了一下。

馮氏差點破裂的表情又恢複了,笑了笑:“這麼說,還來得及進宮了?”

正月十五,皇後在宮中設宴,宴請貴女貴婦們宮中一聚,楚國公府三小姐在列,卻沒有裴月,裴予歌若是不醒,正應該是裴月代替她出席的。

這不,連新衣都開始趕了,這時候跟她說裴予歌醒了?那怎麼能行!

那玉杯在馮氏手裏幾經輾轉,又回到了桌上,春南小心翼翼開口,“繡娘那裏還需要……”

“做!為什麼不做?她算什麼?我說過!小雪花翻不起什麼大浪!”她厲聲道,冷眼看著那個小丫頭,“出去!”

“是……”小丫頭如釋重負,趕緊退了出去,把門合上時,風雪落了一地,盡管炭火很足,也盡是冷意。

春南微微低頭,不敢看馮氏。

裴錦琛是第一個知道裴予歌醒來的人,知畫與知雅正準備給裴予歌換藥,炭火燒得正熱,一點風兒也透不出來,這些藥已經換了幾天,傷口慢慢結痂。

今天結痂的部分已經慢慢可以撕開,這時候撕開會疼,但不會流血,可必須要這時候撕開,再敷上言清特製的藥,這樣才不會留疤。

不過撕結痂這種事情太殘忍,裴予歌細皮嫩肉的,知畫知雅完全下不了手,言清和裴錦琛在外麵等了很久,終於言清耐不住了,“你們快點啊…不撕開會留疤的!”

聽到言清這麼說,知畫咬了咬牙,用小銀刀輕輕挑起痂的一角,然後一點點撕開。

裴予歌眉頭微微皺起,手指緊握,不過她們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