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擴大的勞動力黑市或許正在吸收民眾對官方失業率的部分不滿。有多達1/4的工人在非正規經濟中工作。在每一個紅綠燈下和街角旁,小販們在出售從牛仔褲到太陽鏡等各種東西,或者作為按日記薪的工人被雇用。與失業率節節攀升的瑞典和西班牙等國感到驚訝的民眾不同,這些南非人從來沒有經曆過更好的經濟時代。南非中央銀行的某位高管告訴我,這個群體的看法解釋了非國大的長壽:非正規經濟中的多數工人遠未能作為憤怒的反對派聯合起來,而是“學會了隨遇而安、忍受貧困”。
非國大的政治彈力的另一個基本來源是福利政策。在種族隔離製度下,南非花在白人身上的開支是黑人的10倍。但是現在這種偏見已經消失了,政府用於黑人的支出是白人的兩倍多。現在南非是唯一一個領取社會補助金的人口超過工作人口的國家,有1600萬人在領取社會補助金(其中包括兒童和老人的贍養費以及失業救濟金),金額比1998年高出6倍。納稅人與領取社會補助金的人數比例是1∶3,而福利支出是政府預算中增長最快的部分。南非用於福利的開支將很快超過教育——換句話說,更多的支出被用於緩和失業對人們的衝擊,而不是讓他們為工作作好準備。
當第一次上台執政時,非國大為部分南非黑人創造了一點向上的流動性,這至少在一段時間內緩解了不滿。崛起的中產階級通常是經濟蛋糕變大的天然副產品,但是在南非,中產階級的增長主要是出於在最偶然的環境中推出的平權計劃。除了規模最小的企業之外,《黑人經濟振興法案》為其他所有企業設定了提高黑人所有者、經理和工人的地位的明確要求,同時試圖創建由黑人擁有的新企業。這項法案2003年起生效,同年寬鬆貨幣的洪流從美國傾瀉而出,為所有的新興市場帶來了一場繁榮。
這種發展環境大大提高了幾乎所有社會實踐的成功機會,並幫助南非首次迎來某種程度上的種族平等。這種轉變是顯著的,曾經清一色是白人的企業會議和董事會成為白人、黑人、混血人、亞洲人和一定程度上婦女的組合。但在辦公場所之外,這種一體化程度存在實際的限製。一個明顯的標誌就是很難在南非任何一間像樣的餐館發現正在用餐的黑人。我最近遇到的一位黑人工會領袖把這稱為“卡布奇諾(咖啡)經濟”,在這裏“白色奶油漂浮在黑色主體之上,最頂上撒著一些黑巧克力”。
向上流動的時期已經停止。大多數有資格獲得一個中產階級職位的南非人已經如願以償,其餘的則缺乏在全球經濟中競爭的技能。在2003年~2007年的繁榮中,寬鬆信貸的全球大潮湧入南非,許多中產階級的新成員大舉借債來享受美好生活,現在則負債累累。債務占可支配收入的70%,這一比重在新興市場算是最高水平;商業信心下降;政府作為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在經濟中所占的份額越來越大。國家福利的提升和債務的增加或許鞏固了民眾對非國大的支持,但也令經濟越來越缺乏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