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4章 秦漢文明的交通史背景(六)(1 / 2)

三交通與秦漢文化的發育

許慎《說文解字敘》評述戰國時期文化形態:“分為七國,田疇異畝,車途異軌,律令異法,衣冠異製,言語異聲,文字異形。”以文字為例,大約春秋時期,秦國文字即已定型,李學勤指出:“這和春秋時期秦國各種器物都有自己特色一樣,是秦與關東長期比較隔絕的結果。”李學勤:《東周與秦代文明》,366頁。而晉人活動區域曾流行所謂科鬥文的字體。與此同時,南方楚、越、蔡等同出現了鳥書。戰國中期以後的六國古文,結構複雜,變化奇詭,地域性十分明顯。同一個字,在不同國家和地區往往會有差別很大的多種寫法。戰國文字由於有其突出的特點,在中國古文字發展史上自成一個階段,戰國文字研究目前已經成為中國古文字學的一個獨立的分支。由文字的地域差別所表現的文化的割裂,嚴重地影響著曆史的進程。秦始皇吞滅六國,實現一統之後,又麵臨文化統一的重任。他采納李斯的建議,以秦文字作為統一的標準文字,禁絕古文,“罷其不與秦文合者”。秦始皇“一法度衡石丈尺,車門軌,書同文字”,“壞城郭,決通堤防”,打通交通阻隔,又親自千裏巡行,以艱辛的交通實踐推進“匡飭異俗”、“普施明法”的事業。

秦始皇東巡的目的之一,是消除秦與六國故地的文化隔閡,鞏固大一統政體的文化基礎。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琅邪台刻石中,宣布:“六合之內,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強調“皇帝之明,臨察四方。”“皇帝之德,存定四極。”他鄭重申明:“應時動事,是維皇帝。匡飭異俗,陵水經地。”二十九年之罘刻石中,也有“黔首改化,遠邇同度,臨古絕尤”的文句。三十七年(前210)會稽刻石更明確寫道:

聖德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

皇帝並宇,兼聽萬事,遠近畢清。

運理群物,考驗事實,各載其名。

貴賤並通,善否陳前,靡有隱情。

飾省宣義,有子而嫁,倍死不貞。

防隔內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誠。

夫為寄豭,殺之無罪,男秉義程。

妻為逃嫁,子不得母,鹹化廉清。

大治濯俗,天下承風,蒙被休經。

皆遵度軌,和安敦勉,莫不順令。

黔首修絜,人樂同則,嘉保太平。

後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

這無異於一篇文化統一的宣言。秦始皇強調要樹立“遠近”、“貴賤”共同遵行的文化的“同則”,認為這是大一統政治“嘉保太平”的基礎。他尤其注重因交通隔絕而存在的地方民俗文化的“飭”與“濯”,並且要求對於這一文化政策須“後敬奉法”,以求“常治無極”(《史記·秦始皇本紀》)。

《史記·樊酈滕灌列傳》記載:“楚騎來眾,漢王乃擇軍中可為騎將者,皆推故秦騎士重泉人李必、駱甲習騎兵,今為校尉,可為騎將;漢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軍不信臣,臣願得大王左右善騎者傅之。’”可見“故秦民”與作為劉邦軍主要成分的東方人之間,文化心理隔閡依然顯著。漢並天下後,劉邦以“齊王韓信習楚風俗,徙為楚王”,又封子劉肥為齊王,“民能齊言者皆屬齊”(《史記·高祖本紀》)。可見各地民俗方言仍難以相通。曹丘生謂季布,有“仆楚人,足下亦楚人也”,“何足下距仆之深也!”語(《史記·季布欒布列傳》),也體現當時民間人際情感方麵濃重的地方主義色彩。當時有楚“其俗剽輕”(《史記·貨殖列傳》)以及“其人輕心”(《史記·三王世家》)等說法。對於齊人的心理特征,司馬遷總結為“其民闊達多匿知,其天性也”(《史記·齊太公世家》),又謂“其俗寬緩闊達”(《史記·貨殖列傳》)。《漢書·朱博傳》又有“齊郡舒緩養名”的說法。有人建議項羽都關中以圖霸業,項羽“心懷思欲東歸,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說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史記·項羽本紀》)“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與劉邦罵劉敬曰“齊虜”(《史記·劉敬叔孫通列傳》)同樣,都表現出交通相互隔絕的各地區間人的相互鄙視的心理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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