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刀般的秋月斜斜地掛在樹梢，涼涼的夜風不緊不慢地吹著，鳳仙山後的李家莊孤零零地沉睡在清冷的月光中，村子不大，百十戶人家，除了村南最窪處的冒頭家全都種地為生。這不，一陣陣隆隆的聲音正從冒頭家傳來！
一頭矯小的毛驢，吃力地邁著沉重的蹄子，在冒頭那笤帚把“啪啪啪”的催促下，極不情願地拉著碩大的石磨！慢吞吞地轉著圈兒！“哎喲！懶驢上套，不拉就尿!快拿木鍁來！冒頭，你睡迷糊了？”“噢！”驚醒過來的冒頭抄起木鍁伸到驢屁股下。
“娘，‘黑豆’都磨了兩個時辰了，該讓它歇了吧？”冒頭下巴卡在手背上，兩手攥著鍁把有氣無力地嘟囔道。“歇！剩下的黃豆你來磨？明兒一早你爹就給李財主家送兩包去，說是炸豆腐泡吃！”
“啥？炸豆腐泡！那得多費油啊！”
“嗨！人家還是香油哩！哪像咱家做豆腐還舍舍不得吃！更別說用油炸！”
“可咱村沒種芝麻的呀？”
“真是傻瓜！‘不種芝麻一樣喝香油’，‘有錢能使鬼推磨’，別說一點香油！”
“天！香油！自個兒家裏一日三餐高粱麵摻和豆腐渣捏的窩窩頭，幾根醃得軟不拉嘰似乎永遠都吃不完的鹹菜！一個月裏倒也有那麼幾回牙祭可打，那就是老爹賣剩下的豆腐，雖然多少有點餿味，但比那幾老鹹菜可強多了。人家咋就那麼富。”
“娘！咱啥時候能吃上一回香油啊？”
“別再提香油，一提娘就一肚子氣！”冒頭娘怒氣衝天。
“咋啦？”
“哎！人窮誌短！你三個月大的時候，七月裏連陰天，咱這窪地的屋子實在是潮濕，娘發現你的小手不停地相互抓撓，還一個勁地哭，隻見你的手背上起了好幾個半透明的小疙瘩，有的被你抓破還滲出水來。就讓你爺爺看了一下說‘這是疥瘡，得趕緊治！’娘聽了嚇了一跳，鄉下人都知道‘疥瘡一條龍，先從手上行，圍腰轉三圈，腚溝裏紮老營！’你爺爺說治這病要用木炭、硫磺和香油，前兩樣好弄，單這香油實在是難！全村也就李財主家有，我就抱著你去找她家大太太，我原想憑你爺爺幾年前給他男人治病的情麵這香油再金貴也能借出一點來，哪成想大太太陰陽怪氣地說‘秦冒媳婦呀，香油倒是有，就是不能外借。’我說‘大太太，您平常可不是這樣對我說話的，今個兒您咋生我的氣了？不看他爺爺以前服侍老爺的份上，就看在這娃的可憐勁，多少給一點吧！”
‘喲！你不說秦天那挨千刀的我還沒氣，怎麼！前些年給我家老爺瞧了幾天病就想我家丫頭的賬，賴蛤蟆想吃天鵝肉！他沒臉來就派你來打擂台？再看看你這黃不拉嘰的兒子，’她邊說邊把她的小腳伸到你的臉旁，‘這苦瓜臉還沒有我的三寸金蓮長，能活到今兒個就是他的造化了，還想抹香油！哼！等他小臉超過我的小腳再說吧！哈！！！’娘當時哭著就走了。兒啊！那老女人是憎恨你爺爺治好了李寺財的病，幫著李寺財和玉蝶胡搞，可她也不想想自己和。。“冒頭娘忽地閉了嘴，朝四下裏看了看，不再言語。
“冒頭，娘給你啦個故事吧！”看著愣愣的冒頭，冒頭娘猛轉話題。
“啥？故事！可娘我那時臉真沒她的腳長！”冒頭顯然跟不上他娘的節奏，還為臉的長短計較。
“那是放屁，我娃的臉那時至少有三寸半！是她的腳沒裹好，又臭又長！”
“嘻！！！”冒頭樂了。“娘，您你快給我說個故事吧！”
“行咧！就說我小時候我奶奶給我說地故事吧！人說先前有一個窮苦的老奶奶，無兒無女，一個人住在大山裏。一間破舊的茅草屋，一頭老驢既幫她幹活又給她做伴。一個夏日的夜晚，陰雲密布，伸手不見五指。山下的賊和山中老虎都來到老奶奶的家裏，賊趴在屋頂上透過縫隙朝裏瞧，卻沒成想一隻老虎也悄悄來到門前朝裏偷窺。‘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屋漏！天不怕。’老奶奶一遍遍地嘮叨著，聽得賊和老虎一愣一愣地，‘屋漏’是啥玩意？不怕天，不怕地，就怕它？本來嘛！天要下雨，屋頂失修，當然怕屋漏。屋頂上的賊卻是一時想蒙了，一不小心，從屋頂上滑落下來，一下子騎在了虎背上，正疑惑的老虎著實嚇了個半死，轉身朝山裏奔去。可憐的賊哪知騎在老虎背上，隻覺耳旁風聲呼呼，身下之物騰挪跳躍，也不知朝哪裏跑，‘這倒黴催的咋騎在了這活物上，非驢非馬，莫不是屋漏，一想到這魂都飛了，隻好死命抓緊虎毛，閉上眼聽天由命吧！’
可此時老虎卻比人怕多了，連那萬能的人都知道我是百獸之王！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對老虎敬畏有加，這廝竟敢騎在自己背上！莫不是‘屋漏’？要是那樣可就倒黴到家啦！這老虎使勁摔了幾次，都沒有撤掉背上的東西，隻好沒命地飛奔！’
“哈。。”冒頭笑得前仰後合。
就這樣，賊和老虎都被‘屋漏’折騰了一夜。等到天蒙蒙亮時才發現了對方，賊和老虎都大吃一驚，那賊不等老虎反應過來‘哧溜’一下躥下虎背，飛也似地爬上一棵大棗樹。那老虎由於跑了一整夜，早已累透氣啦！所以動作慢了一些，看著蹲在棗樹枝上的賊氣得七竅生煙！它先臥在地上歇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來朝前慢慢走了約摸五六十步遠後停下、轉身、起跑、加速、躍起。。‘我的個娘啊！’那賊原以為老虎見自己上了樹，沒轍了才轉身離去，天知道這畜牲竟是為了能跳得足夠高，能抓住自己才走開地！那賊雖心中叫苦不迭手腳卻十分地敏捷，他‘嗖’地一下就躲到了棗樹幹後，剛穩住身子就聽得‘嗷’地一聲慘叫，整棵大樹都劇烈地抖動起來，無數顆硬梆梆的大青棗伴著那老虎淒慘的叫聲雨點般地砸到那賊身上，砸得他連眼都不敢睜，隻有抱緊了棗樹身子一動也不敢動，過了好一會兒那老虎的叫聲才逐漸小了點，樹身子晃得也不那麼厲害了那賊才偷偷地從樹身子後麵探頭看了一下，立馬樂開了花，那老虎正頭朝下掛在自己剛才蹲的那根粗大的樹枝上，有氣無力地哼叫著，兩顆碗口大小的老虎蛋從兩腿之間鼓了出來。這賊一看立刻來了精神，從綁腿上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對準那正微微跳動的蛋丸狠狠地紮了下去！那活該倒黴的老虎‘嗷。。’一聲帶著顫音的慘叫，倒掛的身子竟閃電般地來了個後空翻，在半空中劃了個優美的圓弧直挺挺地朝撲來的方向倒飛回去，‘撲通’一聲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摔得它連哼哼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