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嫻得意了，菜名本就是符號，反過來符號也可以成為菜名，都是人為的，就看你的反應快慢了，曼聲說：“剛才是誰說‘隻要點菜電腦上有的點了都算’的？剛說出的話怎麼就耍賴呢？”
賈陽光用手搔了搔頭，說：“倒也是哈。”
季全走過來拿過電腦，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他想了想對林嫻說：“這道菜交給我，您繼續點其他菜。”把電腦本又放回到林嫻的麵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林嫻看了看季全，肥頭大耳的，豬頭也會開竅？有趣了。她問：“等的時間長嗎？”不直接問是什麼菜，菜名本身就是符號，隻要能沾上邊的就可以勉強算對，沒有標準答案的，問起來隻能迂回，讓他自己說出來，眾人評判。
季全有十分把握地說：“不長，廚房裏有野鴨，我放籠鍋裏隔水蒸四十分鍾就可以上桌。”
林嫻聽到野鴨就有點佩服了，這個死胖子居然還能想到野鴨！她笑著說：“季大廚說起天眼湖魚頭湯來頭頭是道的，你再說說這個“清蒸野鴨”呢？”
季全一本正經了，還咬文嚼字：“本店沒有清蒸野鴨這道菜，隻有新菜‘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遠方來必定是飛來，爬了來的和跑了來的太慢，客人等的要心焦。野鴨會飛，附合‘遠方來’這一特點，常言道鳥類是人類的朋友，這和孔老爺子的那句話又很對榫，但鳥類大都是保護動物，就連麻雀都保護了，那種朋友吃不得，而我們北縣有大型的野鴨人工養殖場，屬於半放養的，味道鮮嫩又有咬嚼，端上桌吃起來不亦樂乎？”說完了還咂了咂嘴，似乎品到了野鴨的鮮味。
林嫻輕輕地一拍桌子，脫口而出：“好，快去蒸了來。”忘形了，古人聽戲聽到好的唱腔就是那個做派，捶桌拍腿大呼小叫的。從林嫻的舉止就可以判斷出她對季全回答的滿意程度了。
季全走了，賈陽光突然間覺得也沒什麼話說，傻站著有失體統，總不能直接說“請你來幫我管理飯店”吧？這又不是人家主動來應聘，她是來吃飯的，如果說了她不肯應就尷尬了，…他遲疑著，猶豫不決的。
林嫻說：“賈老板是想走了吧。”
賈陽光說：“沒…沒…還要點菜呢。”台上有魚頭砂鍋，他幫著打開了蓋，拿起了勺子，說：“先吃點魚頭。”伸手就把勺子摁在魚頭上，摁得太靠邊，一滑，濺出了一點湯。手忙腳亂的。
林嫻說：“我不喜歡吃魚頭，隻吃喜歡吃的菜。”咄咄逼人了，還有點生氣的樣子，脾氣說來就來的，仰著頭看天花板上吊燈，不理人了。
賈陽光想起了同學雲達那年聽到不送她去BJ時生氣的樣子，也是仰著頭看天花板。由此及彼了，憨笑了：“那也好，不吃魚頭。”他拿起茶幾上的瓜子，放到了林嫻麵前，連忙說：“您喝瓜子，喝瓜子…哦不對，嘿，吃…喝茶。”心氣亂了，語無倫次的，可笑了。
旁邊人都在笑，唯獨林嫻不笑。她一本正經地拿起了放在茶幾上的意見簿說：“想不到你這兒還有這種老掉牙的東西哈，不過，你上麵寫著，任何人覺得對本店有意見得不到滿意答複的話都可以把意見貼到一樓大堂去保存一天，好，既然有這規定，我就寫，馬上貼到大堂去，一天內誰撕了誰是小狗。”
賈陽光苦笑，說：“我不是沒走嗎，您有什麼盡管說，我來答複，寫得多累啊。”為了表示誠意，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坐的姿勢還特講究，隻擱了一點點屁股，差點沒坐上椅子，一個踉蹌，總算用手抓住了台子，穩了，坐下，說：“哈，剛剛在那邊喝了點酒，有點暈，沒事，哈，說吧，我正想聽意見哪。”
林嫻冷冷地說：“我說了啊。”
賈陽光穩住了，斂著神態，說：“我聽著呢。”
林嫻咳嗽了一聲，擺出了一副職業女經理的樣子，說：“點菜是很有講究的，次等的飯店服務員點菜一般是店裏有什麼推薦什麼，而且會隨意改菜價，看人打發；中等飯店的服務員很熱情，但點菜時盡可能推薦店裏那種賺頭大的菜，明明客人不喜歡，她還要在邊上一再地推薦，讓請客的在客人麵前下不了台，硬著頭皮點貴的；上等飯店服務員點菜時隻介紹菜，不會特意地推薦菜，要推薦的隻是時令蔬菜，點到一定數量時會告知差不多了，再點會吃不了，讓點菜的人很溫馨，在客人麵前特有麵子。”
賈陽光趁林嫻喝茶的當口問：“我這店屬於什麼等級呢？”有點急，學生急著要曉得自己成績似的。
林嫻想都沒想，或者說是早就想好了：“中等偏下。”很不留情麵，尤其是“偏下”，打分低了，說說你的理由呢？
林嫻說：“你們服務員來點菜，一上來就推薦什麼宮係列私房菜，又是什麼天眼湖魚頭湯，”她用筷子點了點沙鍋邊沿，“就是這道魚頭湯，賣相不錯，這麼大的砂鍋，其實就一魚頭，三十塊錢買到的比你這要大，憑什麼煨成湯要賣二百八？你說賣的是名氣，我承認你們一直在做宣傳，還故弄玄虛，什麼天眼湖水煨天眼魚頭，騙騙鄉下人的，怎麼能到大飯店來行騙呢？但你們服務員一直推薦，不遺餘力，可見賺頭大回扣也大，我卻倒胃口了，這種噱頭漏洞百出，都有點肉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