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偵凶(二)(1 / 2)

“沸騰”是一道糧城菜,明爐燒開水,倒進一層厚厚的油,放進麻辣香料等作料,再把活殺的魚片放進去煮,現煮現吃。這是沸騰酒店的高消費,每隻明爐一百二十八元!在王爺大飯店這是普通菜,在水產市場裏可就高檔了,等於是把攤主活殺了放開水裏煮。但攤主隻能認煮,死豬不怕開水燙了,破財消災,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大雷頭平常不下樓,他是大哥級的人物,高高在上的。二樓上有一個辦公室,叫“雷頭辦事房”。大雷頭現在正在他的辦事房裏看他的大金魚。

大雷頭喜歡魚,魚帶給他鈔票,給他送來財運。但門店裏的魚遊在魚池裏說到底馬上就要上餐桌的,看上去就是一副死腔樣子,不吉利的。隻有金魚缸裏的大金魚,紅紅的,逍遙自在,就像是一張張人民幣在水裏遊蕩,而且遊不出魚缸,永遠是自己的囊中物,這才是真正的財氣。所以他喜歡看金魚,放進一點餅幹屑,就像為財神敬香一樣,看它們搶著吃,盼它們長得更大。

店裏服務員上樓來報告,“楊治安在樓下呢。”

沸騰酒店的規矩,大凡市場裏有頭有臉的來了服務員要上樓通報,那些爺不會主動來打招呼,得自個兒放下身架下樓去敬杯酒什麼的,但也要看他們帶了什麼人,如果其中有不對勁的可能碰了麵會引發尷尬的也是要回避的,這是道上規矩,叫“避點子”,免得當眾給有頭有臉的難堪。有種情況是必須要去陪的,那就是有頭有臉的一個人來喝悶酒,那意思就明擺著來會你,但不會主動來請,那幫****的矜持得很,明明有事找你還搭臭架子。沒辦法,痞子遇到官,隻能把腰彎!

楊治安在市場裏不能算是大頭目,在他上邊還有董事長董事總經理副總經理辦公室主任財務室主任等等十幾個人。但對大雷頭來說,楊治安是最重要的,這家夥會朝派出所“劃領子”呢。大雷頭順手拿起一包芙蓉王,急匆匆地下樓了,身體前傾,步伐很重,在彌補來得太晚的過失,誠意全在姿勢上放著呢。大雷頭衝到楊治安的桌子前,喘著氣說:“來了也不說一聲。”這是朋友式的責怪,讓人聽了很舒服的。他接著皺眉頭,把服務員喊了來:“你們怎麼幹活的?楊兄來就一碟花生一瓶啤酒,像話嗎?”

服務員就哈腰,說:“這就上沸騰。”

楊治安開過大排檔,也會燒幾手家常菜,但他對沸騰魚很感興趣,主要是那魚片往辣油裏一汆,很香很燙很嫩很滑,但也很貴,一百二十八,好買一板冰凍帶魚了!他聽到上沸騰魚也不客氣,用手點了點旁邊的位置,好像他是主人似的示意大雷頭坐下。

大雷頭苦笑了,像他們這些到岩陵來打工的人就是混了黑道說到底也是城市的底層人物,怎麼能和高高在上的楊治安比呢?他坐下了,服務員給他添了一副碗筷,又去撬了一瓶洋河。大雷頭幫楊治安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台上就一碟花生米,像話嗎?楊治安來了總得再加個冷盤。他又喊服務員了:“怎麼搞的?再去切一盤豬順風來。”回過頭再對楊治安說:“這幫小子就是碗裏的芋頭,撥一撥才動一動。來,我們喝。”

等到沸騰魚端上桌一瓶洋河就要喝完了,楊治安開始講正事,說:“小禿子他處了一個女朋友,女方家裏做挖掘機生意的,這陣子生意好,運土車不夠用,想借我們的渣土車運運土方。”楊治安說的是“我們的渣土車”,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既然是“我們的”,大雷頭也不能推三阻四,很爽快,說:“我們的渣土車你盡管用,來,幹。”

楊治安幹了一杯,又說:“車在哪兒,我下午就想要。”

大雷頭從腰上的手機套裏拿出電話,眯著眼睛用胡蘿卜一般的手指發短消息。楊治安氣不打一處來了,說:“你就打個電話吧,花不了幾個錢。”大雷頭訕笑著,又用眼睛湊近了手機摁了一串號碼:“喂,四眼狗嗎?馬上把渣土車給我開來,下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