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淡的天像開了個窟窿,無盡無邊地往下漏著雪,冰冷的寒意,猶如無刃的刀生生把人撕開。
城內風大,吹得人衣袂飄飄,卻依然無阻丞相府外圍著一圈又一圈平民百姓。大家都議論紛紛,指手畫腳看著已被禦林軍鎖上鐵鏈的邵府家眷和開始被封的丞相府門。
一場驚心動魄的皇家權力博弈塵埃落定。滿門血腥淒慘收場,向來都是失敗者的結局。
“邵府究竟發生何事?怎會一夜之間傾倒?”
“這天要變,誰說得清。今晨便捉了幾百人。”
“聽說,皇上早就蓄謀已久要抄邵丞相的家。”
“這丞相府的邵將軍不是說要下月娶親嗎?怎會喜事變喪事?”
“聽說邵將軍今晨已經逃跑,現在沒有被捉住。”
“那還好,還好。”
……
隻是一個晚上的時間,都城經曆風雲變幻,腥風血雨。這是謀逆大案,誰說得清將會有多少官員涉及其中,又有多少人因此而人頭落地。
風愈起愈大,有人從邵丞相府中走出來,吸引著所有人目光,在場官兵立即停下手中之事對其行禮問候。
他負手信步踱著,步子不急不緩,風吹得他身上的黑色大氅飄飄欲飛,隱隱有淩厲的鋒芒刹顯。日光照在他的俊臉上,越發襯出一種透明般的蒼白,深不見底的眼眸彌漫著如月光般的清冷涼薄,倨傲強勢給人以一種無形的壓力。
易月曜,當今皇上身邊的第一權臣,太子最敬愛的太傅,與邵丞相派係在朝堂上鬥得腥風血雨的勝利者。不動聲色致命一擊,精心縝密,翻手作雲覆手雨。這叱吒風雲的人物,世間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很少人留意到,走出大門的易月曜手中,正緊握一個白色麵具。
易月曜默默走入官轎,坐了下來。心中卻是波起雲湧,目光極幽深地盯著那個麵具,那個描畫甚為別致的白色金絲麵具。
突然間,易月曜薄唇劃過一絲嘲諷的弧度,大笑了起來,隻是臉上毫無笑意,竟比哭還要難看。笑聲充滿諷刺殘酷意味,冷得冰封三尺,仿如地獄修羅般冷凜。
這麵具,是從邵玦房中搜出來的,就放在他床頭旁邊。
如此諷刺,這個麵具,易月曜是如此的熟悉,因為在他自己書房中,也有一個與之一模一樣的白色金絲麵具。
易月曜微微眯過的雙眼中,有著凜冽的鋒芒,雙手一緊,便把手中的金絲麵具緊捏成碎裂,麵具的木碎已經插入了他的手掌,他卻恍如不見,隻紋絲不動地凝視著前方。
刹那間,易月曜目光已是沉淪的痛楚,夾著奇異的哀傷。
他冷然自語,咬牙切齒,“邵玦,若沒有你,我和她如何會弄到今天這幅田地?若沒有你這個麵具,或者我早已與夏瑾成親生子,幸福美滿,何至如此?!”
易月曜的俊眸漸漸深濃著蕭索,悵惘般望著窗外透出的陽光。
那一線光仿佛照進了易月曜幽暗的腦海裏,讓他的思緒終於難得的溫柔起來,回到了那一夜的七夕……
夏瑾,還記得那年的七夕嗎?
這是易月曜和夏瑾最開心的一夜,人來人往的人群,卻宛如隻有他們兩人,沿路牽手一起走著半裏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