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出了小鹿的心思，邱生輕笑著安慰，“我爸沒有那麼可怕，況且，我隻是覺得結婚這種大事，必須要讓他知道，至於他會不會同意，我不在乎。”
“……”他不在乎，他什麼都不在乎！隻有她一個人像個傻瓜一樣，什麼都在乎，可是在乎又有什麼用，任何事她都沒有主動權，更別提決定權了。結婚這種大事……嗬，她也不過隻需要執行就好；現在就連親家見麵這種大大事，她也不過像是被抓去充數的。
偌大的飯店包廂裏，有個偌大的圓桌，圓桌上坐著六個人。
場麵有點冷，邱生和小鹿麵麵相覷，誰都沒有講話。隻瞧見鹿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鹿爸則始終像是沉思什麼大事一樣。
好半晌後，作為一家之主，鹿爸清咳了聲，說話了：“這麼說，我們家鹿寶和你們家兒子其實根本就沒結婚，現在才剛準備談婚事？”
“大致是這樣沒錯。”神奇老太太笑眯眯地點頭。
“我插！那也就是說，你兒子之前是在招搖撞騙，就這樣跟我們鹿寶非法同居了？！”鹿爸激動了，他搞不明白，對麵那家人家怎麼就還笑得出，這是一種多麼卑劣的行徑啊，居然一點羞恥感都沒有。
“爸，冷靜、冷靜。”小鹿伸出手輕拍鹿爸的背，試圖先把他安撫下來。
效果還是有點的，可見女兒對爸爸的影響力絕對不同凡響。
這邊鹿爸算是安靜了，正在考慮要不要麵對現實算了。那一邊，剛回家，急著趕來見傳說中親家的邱爸爸暴走了：“你插什麼插？你有什麼資格插？你女兒嫁到我們家來是撿了個大便宜，你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哎喲，我說你個死老頭子，這話講得也太難聽了。什麼叫撿了個大便宜，你別以為穿個西裝打個領帶，就高人一等了。我還覺得你兒子能娶到鹿寶是撿便宜呢！”鹿媽跳了起來，後悔怎麼這次就沒雇那些臨時黑衣人來充場麵。
“大家一起撿便宜，一起撿。這才更證明他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神奇老太太堆著笑臉打圓場。
“哼！”邱爸爸不屑地哼了聲，“你還好意思說話，看看你挑的這是什麼兒媳婦，人家再差也是個聰明臉孔笨腸子，她連個聰明臉孔都沒有！不但在生意上幫不了你兒子，搞不好還要一天到晚給他找麻煩。”
“喂，你適可而止點好不好？什麼叫我挑的，還不是你逼的，小鹿能不能在生意上幫忙，我不關心，我隻關心我生的兒子喜不喜歡她。怎麼著都比你挑一個兒子不喜歡的好，還把他逼得離家出走，你現在是想吵架對不對，好啊，我奉陪啊！”方才還想著息事寧人的神奇老太太，再也按捺不住了。
“剛才罵你死老頭還罵客氣了，他媽的，你就是個狗眼看人低的死老頭。我們家鹿寶好歹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名牌廣告公司的創意部組長，你憑什麼看扁了她不能幫你兒子，憑什麼？”
“別吵了。”鹿爸沉著聲打斷了兩個女人的怒吼，“鹿寶，跟我回家，這婚咱不結了。”
眼看著親家見麵的歡喜畫麵，漸漸演變成了三對一的戰爭。邱生起先隻是輕笑著安撫小鹿，直到聽聞鹿爸這句話，他再也維持不住鎮定了，霍地站起身，陰冷的目光掃過自家父親，拉起小鹿，轉身就往包廂門外走。
“你幹什麼呀？” 任是小鹿再傻，也知道這種時候一走了之隻會讓局麵更難堪。
“挑婚紗去。”
“別鬧了啦。”小鹿不安的目光飄向邱爸爸，試圖想掙開邱生的手。
“你也不想結婚了？”這下邱生停住了腳步，微微側過頭，皺眉問她。
“想呀，可是……”可是她更想要兩家人都開開心心地參加他們的婚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
“現在根本就談不下去。”他爸顯然是對小鹿有偏見，這種時候，即使小鹿留下來，也不過是吧場麵搞得更僵。想著，邱生看向自己爸爸，眼神堅定：“這個婚我是結定了，你可以偶爾尊重我一次嗎？”
“你有尊重過我嗎？”
“她有孩子了，我的孩子。你就算再不甘願，這事也已經成定局了。”
四位老人家消聲了，終於發現自己的行為似乎太不顧忌那兩個當事人了。
可惜，這種安靜並沒能維持多久，就在邱生拉著小鹿離開後，戰場序幕又拉開了。基本分為兩個陣營，一邊以鹿媽為首，神奇老太太和鹿爸尾隨其後；另一邊邱爸威武不屈，獨自應戰，可謂高風亮節。
邱爸爸回來了，所以即使那天邱生當著大部分管理人員的麵，親口叫了小鹿一聲“老婆”，她的厄運還是沒有結束。
因為隻要是長眼的人都能看出來，他們的大老板極其不滿意這個未來媳婦。程小鹿到底能不能順利踏進邱家大門，這還是個未知數。
那邊，邱生依舊馬不停蹄、風雨無阻地籌辦著婚禮，甚至一早就給小鹿發來消息，雲淡風輕地丟了句。
——平安夜請假，早上十點，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我們去登記。
這邊，小鹿連消息都懶得回了，她知道不管她怎麼拒絕，都拗不過邱生的。
可是真的要這樣什麼都不管不顧地結婚嗎？
那是一輩子啊，她和邱生總不能就這樣笑笑鬧鬧地過上一輩子吧？
於是，心煩氣躁，有火無處發的程小鹿暴走了。
在一堆蜚短流長下，她一路披荊斬棘，特意挑了個邱生不在公司的日子，直接殺進了大老板——也就是有可能會成為她未來公公的邱爸爸的辦公室。
大老板助理試圖想要阻止，卻被林助理攔下來。
小鹿沒頭沒腦地撞開辦公室門，衝了進去，丟了堆資料在桌上，大聲宣戰：“你說！我哪點配不上你兒子？”
“你哪點配得上？”邱爸爸抬頭，笑得老奸巨猾，反問。
“啊哈，你給我等著瞧，這個項目，就是這個所有人都不看好，覺得我浪費成本，甚至你還親口下命令說不準任何部門配合我的項目，我一定會做好！”
“然後呢？”
“然後？”還有然後嗎？她都已經下戰書了呀。
“做好之後呢，你希望我答應你們結婚？”
“呸，我還不稀罕了，你以為我非嫁邱生不可嗎？我壓根就沒想過要攀這根高枝，有種你就讓你兒子別娶我呀，我不過是想證明自己而已。”想當初，她跟著邱生的時候，他不過就是個攝影師，她圖個什麼呀。
“證明什麼？”邱爸爸笑了笑，饒有興致地問，突然有點覺得這個女孩也不算太一無是處，起碼……挺熱鬧的。
“證明……”證明什麼呀？小鹿轉過頭，想了會，氣勢洶洶地再次開口：“證明其他女人能給邱生的，我也能給，而且能給更多；但是其他男人能給我的，你兒子未必給得起。別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嘿，錢是個什麼玩意兒啊，咱還瞧不上眼呢，嫌它銅臭。”
“嗯，那我等著你證明。”
就這樣，戰局拉開了，某人誇下海口了，自然就需要付出代價。
剛跨出邱爸爸的辦公室，小鹿正愁著一時衝動把話說太滿了，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時，突然接到了黎若琳的電話。
在跟黎若琳約定的餐廳裏等了近半個小時後，終於有人赴約了。
可惜，來人非但不是黎若琳，還是一個讓小鹿驚訝地說不出話的人。
“我想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不過，我們都是為了工作，上司的命令我違抗不了，就算我也很不想見了，還是得來。”阮靈嘴角一翹，笑得很溫婉，自顧自地在小鹿麵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是黎若琳讓你來的？”小鹿好不容易從詫異中緩過神。
“嗯。”阮靈點了點頭，從包裏拿出一疊資料，“我們聊公事吧。關於你們商場的那個會展項目，我看了下，噴繪背景的最終價格，可能能比上次若琳報給你的價更低些。另外，我最近剛接了那個婚紗品牌的廣告，有個建議，不知道你覺得行得通嗎……”
阮靈滔滔不絕地說開了，小鹿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恍惚地隻顧打量她。
原先那頭招搖的大卷發不見了，取而代之地是一個幹練地盤發，相較之下，更襯阮靈的氣質了。看著看著，會讓人不知不覺聯想到“洗盡鉛華”四個字。
“我有個問題。”小鹿忽然打斷了她的話。
“什麼？”
“賣創意那件事，你有沒有參與？”壓在心底很久了，小鹿隻想要個答案。
“我說沒有，你會信嗎？”
“會吧。”
“你真是傻到沒藥可救了，沈辰川果然不適合你，也隻有邱生這樣的男人，才能把你保護好。”
小鹿頭一轉，突然不想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難道她還應該感謝阮靈，讓她有機會和邱生開始嗎？
“我別誤會，我沒有要你感謝我，隻是要你明白，活在這世上就被太天真了。有些人愛情至上，更多人為了其他東西可以拋棄愛情。說過養你的男人又怎樣，比不上那個甘願為你擋住人間煙火的。”看出了小鹿的心思後，阮靈笑著解釋，“你可能也知道，邱生當初主動接下我的項目，是因為他懷疑我會偷你的創意賣出去。”
“你真的想過要這麼做？”小鹿怎麼也沒想到，當阮靈回國後，再次和她促膝長談，會是這種話題，格外沉重。
“是有想過。”關於這點，阮靈直言不諱，反正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了，“不過你老公太能幹了，我那麼刻意地接近他，故意在他麵前求表現，搞得自己都摔傷骨折，他也不抗拒，由著我接近，還配合我演戲，主動接了我的項目，做了我的攝影師之後，自然有辦法得到我電腦裏所有客戶信息，我想賣也賣不出手。”
“你是因為賣不出手，所以才沒有這麼做的？”
“是啊，不然你以為呢？”
“……”小鹿頓時無言以對了。她以為？她當然以為阮靈再怎樣，也不至於把她當做踏板。
“我開玩笑呢，傻瓜，怎麼還是那麼笨！”沒好氣地嗔罵了她句後，阮靈又嚴肅了起來：“你組裏容曉陽原來是沒那膽子自己下手的，她曾經找過我合作，但是我拒絕了。校長希望成材，我也一直為了這個目標努力，可是我想……校長應該不會希望我是這樣成功的。也真沒辦法，我這輩子大概是被你克死的，如果不是你辭職，我才不會讓沈辰川有機會拿到小羊的那些交易記錄，那樣我就能坐收漁翁之利，絆倒黎若琳了，可惜呀，都被你毀了。”
“真佩服你，居然還能繼續工作，你不會覺得沒臉麵對若琳嗎？”
“會。所以再做完那個婚紗廣告和你這個會展項目後，我就辭職了。”
小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她忽然覺得，阮靈撐下去似乎就是為了幫她做完這個會展。感動是有的，然而就像她所說的，回到從前，那是不可能的了。
“我們以前放河燈時候，還許過一個願望，說是要做一對無敵的拍檔，闖出一番事業，還記得嗎？但願這次這個會展項目，我們可以合作得漂亮些，也算是得償所願吧。”
“唔……”小鹿歪過頭，一臉沉重地冥想狀態，沒多久，燦爛的笑容爬上臉頰，“試試看咯，應該會合作得挺漂亮。”
“談公事前，還有最後一件事，我覺得必須給你個解釋。”
小鹿不說話了，因為即使不問，她也能猜到，一定是關於沈辰川的事。
事實證明，她和阮靈的默契還在，“有段時間，我很恨你。我這輩子最愛的男人，一心一意地愛著你，我總是騙你說蘇飛是我男朋友，因為我了解你，隻有這樣你才會完全不對蘇飛動心。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原來有些人即使不屬於你，也未必會屬於我。所以我選擇出國，在國外剛遇見辰川的時候，是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我們常一起吃飯，聊以前的事。他在工作上很不順，這些你都不知道，是我，幫了他很多……我知道我得不到蘇飛了，大概是因為朝夕相處的緣故，我以為我愛上辰川了，而且我也不甘心把一個男人扶持成功又拱手相讓，所以才騙他說你已經不愛他了，也壓根沒有在等他，那天他喝得很醉，我們上床了……”
“我不想知道了，別說下去了。似乎，誰都沒有錯，隻是當時年紀小，會說‘我愛你’，卻不懂得怎麼去愛一輩子。”
現在年紀不小了，少年輕狂已經不能被當做借口來用，結婚前，至少得先知道怎樣去過一輩子。
平安夜，滿大街的聖誕老人，紅綠色調充斥滿整個世界。
邱生忙了一整夜，連回家換身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就急著開車去民政局了。
路上，他順便給小鹿打了電話，沒有人接，以為她隻是還在睡覺。邱生沒想太多，直奔民政局，慢慢等著她。
九點、九點半、十點、十點半……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小鹿始終沒有出現。
打她電話始終都沒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