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不能有事,如果她有什麼,她知道自己的弟弟一輩子都將活在悔恨與自責中,他不說,她也知道,他日日為帶著其其格去圍場而懊惱,那份懊惱迫使他快速的成長,卻也耗盡他的快樂。
管戎也不能有事,他陪著自己的四年,盡心盡力,一同經曆許多,對於自己早已經是至近親人。
她抖擻精神,背脊挺得直直的,轉身看著他們三人。她已經頹廢在自艾的情緒裏太久了,既然不能坐以待斃,那就要迎難而上了。因為不論是管戎還是其其格,都是她想要保護的人。
“管戎,我與你一道進宮。”
常寧猛地站起身來抓住她垂放在一旁的手,怒吼到:“你這個時候進宮去做什麼?!不是添亂嗎?不準去!”宮廷裏如今肯定危機重重。那佟大人剛剛因為捉拿亂黨有功被封了一等公,後宮皇貴妃就被人害得差點小產,這絕對不會是時間上的巧合。
“不準去?!要我袖手旁觀嗎?”見到常寧的冰寒眼眸裏的冷澈,她也來了氣。
朝堂總是連著後宮的,兩者相得益彰,也相互製衡。黨派盤根錯節的脈絡在皇宮內苑深及頗遠,上到一國之母,下到太監宮娥,都不會是簡簡單單的一個人而已。敏梅這時去湊熱鬧,她不知道有多危險嗎?一個站不穩立場,就有可能惹禍上身。
“你能幫上什麼忙?”他冷峭的譏笑她的天真幼稚。
“至少我在他們身邊,你向來冷血,兒子離開,你連看都不會看一眼,自然體會不到親人遇險的感受?”太焦慮急切想要保護管戎和其其格安全的心受到他的輕視,頓時讓怒焰衝進頭頂。讓她完全沒有經過思考就讓傷人的話這麼輕易的說了出來。
常寧冷峻的麵頰瞬間變得蒼白,她一句話就把自己的心撕了個粉碎,以愛為刃,刺得格外深,而這把刀,卻是自己親手交到她手上的。他不懂親人遇險的感受?他冷冷嗤笑,幽冥冰寒,身軀變得僵直,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深覺無力。還以為歸元堂回來,一切真的都能還歸本元,從頭開始。希翼著即使自己不說,她也會或多或少的明白,他並非是個無情之人,可是她的一句“冷血”真的讓自己的血在那一刻都變得冰冷無溫。
對於大多數的人,他或者是無情的,可是若用心仔細看,就會發現在他心中也有重要的人,想保護的人,如她,如自己的額娘,他給的已經超出常人能給的最強烈的情感。他是不愛則以,確定愛了就願意為愛粉身碎骨的人。
她又提到了那個孩子,那個不曾見過一麵,就深埋於地的孩子,誰說他不在乎?這些年他也一直心懷愧疚,自責。當年身在戰場,書信聯絡不暢。戰況異常激烈,以少敵多的劣勢讓他幾番出生入死,根本無暇估計其他。待到局勢稍定,收到後方的來信時,是兩封同至的,一封是她娟娟字體寫予自己的孩子生誕的家書,絮言贅語之間盡是她成為一個母親的喜悅,而另一封卻是皇帝追封夭折的孩子為貝勒以示對他戰功的表彰的誥文。
即使當時自己並不愛她,甚至討厭她那樣自如的擺弄自己的命運,可是那孩子畢竟是他的骨血啊。她能體會到自己那一刻的心情嗎?那一刻竟然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戰,空洞的對著血流成河的戰場,鮮紅的顏色刺激著他的視線,他渾身浴血。立在那裏一天一夜,眼睛酸澀得宛若針刺一般的疼,卻一滴淚都流不出來。渾渾噩噩中是將士們強拉硬拽將他抬回營地的。
這些他不願意跟她說,事情已經過去,追悔如何?自責如何?心裏的傷痛說了又如何?一切一切都要不回從前了。
她心有芥蒂,他不怪她,覺得自己總有一天可以用行動修補她受傷的心,可是現在她卻能在其他人麵前如此輕易的揭了兩人心口的傷疤,眯了眯眼,疼痛難當。
允承見這狀況,頗露難色,拉著管戎出了門,把空間留給這二人。心裏歎息,這兩人性格都太擰,明明有愛,卻偏偏總是讓對方受傷。不論常寧曾經做過什麼,這些時日他也看見他的努力了,他隻要這個男人能給姐姐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