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1 / 3)

一路顛簸,到了皇城,她已經覺得胸悶難受。

常寧看著她煞白的臉龐,又是一陣焦急,心裏也怨自己,幹嘛非要拖著她出來湊這熱鬧。除夕夜裏,他不能不來參加皇上賜予八旗之主的家宴,可是又不忍心把她扔在東苑那所清冷的小院子裏。

她用手撫了撫自己的胸口,看著眼前巍峨宏大的建築群,隻覺得一股子酸液隻往喉頭上冒。原來自己對皇城都已經抵觸到這種地步了?忍不住心中冷冷嗤笑。

“很不舒服嗎?一會到了慈寧宮,就宣太醫看看吧。”他難得這麼軟言軟語。

“沒事。”搖了搖頭,大夫她已經見怕了,所以能免則免。隻是才剛走了兩步,腳步就變得虛浮起來。身子一軟,險些墜地。

他伸手攬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就讓她又重回了他的胸口。“你到底在逞什麼強?”口氣非常惡劣,擁抱她的動作卻依然溫柔。

一路往慈寧宮去,到處都是入宮參宴的大臣女眷,見常寧這麼抱著敏梅,無不側目,都說恭親王為了一個敏梅格格連皇帝都敢頂撞威脅了,看來此言非虛。

她反正也掙紮不開,就索性躲在他的胸口,擋了麵目,任由他去。

進到慈寧宮,她才掙紮著要他放開自己,常寧看了她一眼,那剛剛還煞白的麵頰已經慢慢恢複了血色,也知她應該沒事了,就放她了下來,卻依然不肯鬆開她的手。鹹若殿的殿內已經是滿屋子的女眷,鋪麵而來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脂粉味,各家各戶的福晉格格無不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想著能在這一天,豔冠群芳。聞到那股味兒,她又感覺胃裏好一陣痙攣,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常寧,怕他又大驚小怪的要宣太醫,便咬咬牙把湧上喉頭的難受硬吞下去,臉色卻愈加難看。

屋子裏的女眷,見他進來,都一一福身行禮。他隨意一瞥,淡淡的嗯了一聲。就拉著她往上座走去。

按規矩,她一個失了福晉身份的多羅格格,見到那些福晉命婦都要行大禮。可是因為常寧拉著她,她倒也省了那些繁文縟節。這就是權勢,背地是個什麼情形她不知道,但她明明都已經不是常寧的福晉了,大家卻對於他這樣大搖大擺的牽著她出現,不敢有半句多言。總結起來其實就是一句話,權勢壓死人啊。

給上座的人行過禮後,他就求太皇太後給她安置一間廂房。太皇太後見敏梅那蒼白的麵頰也不敢有半點遲疑,速速命下人把鹹若殿靠裏間的一個暖閣給她騰出來。

暖閣在鹹若殿的最裏間,雖然關了門,卻還是能依稀聽到大殿那邊傳來的高高低低的交談聲。

看她躺上了床榻,為她蓋上被子,他卻依然不肯離去。他還是直到保和殿的當值太監跑來請人了,敏梅用手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肘,他才冷著一張臉老大不情願的起身。

回頭看了看她,再次確定到:“真的不用宣太醫嗎?”她那蒼白得過份的臉給人感覺隨時會昏倒過去似的。

“不用。”她虛弱的搖搖頭。“我躺一會就好。”

他擰了俊眉,始終不太放心,麵目沉凝的看著漸漸露出疲態的她。

來請人的太監忍不住又開口催了催:“親王,再晚真的要趕不及了,其他七旗的旗主都在恭候著呢。”太監也不敢怠慢,剛剛敬事房的主事一再叮嚀,現在是非常時期,要提著腦門子做事,不能有半點疏忽。八旗是清兵精銳,如今開戰在即,皇帝的這場家宴最根本的用意就是個籠絡軍心,讓各旗旗主能聯絡一下感情。這個恭親王倒好,還沒開始,就擺了個譜。光想著那些旗主冷著臉坐在保和殿等他的模樣,就讓他嚇出一身冷汗來。

本就被敏梅的冷熱無常搞得起了煩意,太監一催,他正愁沒地方出火,一腔子惱怒就全澆到了那人的頭上。一腳踹在那人的肩膀上,高聲斥責到:“混賬東西,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多嘴!”聲音拔高得直要衝破房梁子。

那太監應聲倒下,抽搐著,卻也不敢喊疼,爬起身來隻是不停的磕頭說著:“奴才知罪,奴才知罪。恭親王息怒。”

敏梅看了那狀況,不覺又在腦海中浮現扇那奶娘一巴掌的保泰。不由得心一寒,莫非這種高高在上,頤指氣使也是一種遺傳?不!那便是環境給人造成的影響吧。

她不忍的看著地上的太監,那額頭上都已經磕出一絲血痕來,常寧卻也隻是漠然的看著。從前她也有過這樣的時候吧?把下人當作低於自己一層的人。隻是前些年出宮在外,才發現其實人本來並無差別,不都是赤條條從娘肚子裏出來,誰也沒有鑲金嵌玉,不同的不過是祖上傳下來的身份罷了。

“何必為難他呢?”半闔著眼,她懶懶的開口,眼前的景象都仿佛被切割了一般,隻剩下一般的光景。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若這世間的醜陋她也能隻看見一半就好了。“快些去吧,你在這裏吵吵鬧鬧的,我反倒不能自在休息了。”

他一聽又為她言語裏的驅趕意味來了氣,看見她闔上眼睛,也不再看他,他真是快要嘔死了,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了誰啊?!巨大的踢門聲傳來,他走得驚天動地。

她幽幽睜了眼,看見那好好的雕花門上出現了一個破洞,淡淡一笑,她總是惹他生氣。那一腳,他是恨不得能踹在她身上吧。為什麼不呢?說不定那一腳,便能給兩個人一個痛快的解脫。

還跪坐在地上的太監也長長出了一口氣,慶幸著那暴怒的一腳是踢在門上而不是自己身上。

晚宴開始前,皇奶奶摒開一幹人等,來到她的暖閣裏,想和她說點貼心話,剛一進門就看她躺在軟榻上虛弱的模樣,一時間很是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