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媽進來的時候哭哭啼啼的,已經慌了神。
“他嬸兒,你這是怎麼了?”母親連忙問道。
“虎子,虎子丟了!我,我找了好多地方,老井那裏也看過了,都沒影,不知道跑哪去了…”虎子媽焦急地說話有些語無倫次,她看向我說:“早晨的時候還和陽陽在一起玩的,中午他沒有回來吃飯,我還以為是去工地上找他爸了!”
母親回頭問我說:“陽陽,你知道虎子後來去哪裏了嗎?”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虎子沒跟我講。”
正說話間,虎子爸也從院子外走進來,他的臉色很難看,一把將虎子媽拽到一旁,吼道:“你怎麼看的孩子,現在找不到了來找人家孩子有用什麼?!”
虎子媽捂著臉,蹲在地上哇哇大哭地說:“他都那麼大的孩子了,我還能把他拴在家裏不成?”
“你!”
“老齊,你先別發火,虎子丟了咱家幫你一起找,現在天還不算晚,或許虎子隻是跑到哪玩了也說不定。”父親拍了拍虎子他爹安慰道。
父親說完轉過頭問我:“虎子和你平常都到哪裏玩?”
我說:“麥場上,西邊的樹林,還有明顯家。”
“明顯家是哪?”父親不知道我口中的明顯是誰。
“王明顯,大傻!”母親解釋道,大傻常來我家找我玩,我大多數時候都管大傻叫王明顯,因此母親也知道大傻的本名。
“這些地方我都找過了,沒有!”虎子媽說道。
父親看著我又問了一遍:“你仔細想想,還有哪些地方你們去過!”
“還有,還有……”我低著頭,兩手擺弄這衣袖,支支吾吾地不敢說話。
“快說!”父親忽然提高了聲音,將我拉到他麵前質問。
我小聲地說:“死孩子溝。”
死孩子溝位於王家村東麵,在村頭老樹的東南以南,那地方之所以叫死孩子溝是因為文革以前王家村有個舊習,沒滿三歲的孩子夭折或者墮胎的死嬰不能入土,所以王家村若是有小孩夭折了就會扔到那條人跡罕至的溝裏,時間一長,那裏就沒人再敢過去,長此以往荒草瘋長,顯得陰森森的就更沒人敢靠近,有時候經過那裏的人聽到草叢裏的野鶴叫都能嚇得頭皮發麻,可真正讓人害怕的並不是死孩子溝,而是死孩子溝所在的位置,那是咱們王家村祖墳所在的地方,放眼望去成千上萬個墳頭林立,墳裏棺材板上的哭喪棒發了芽破土而出,在一些墳頭上張牙舞爪地生長。
每年的清明和大年時候,爺爺都會領著我去祖墳那裏祭拜,除了太爺爺和太奶奶,爺爺從來也沒有拜過其他任何人,他領著我讓我給祖宗墳上一一磕頭,我每磕一個頭爺爺都會說一句話,並且告訴我墳裏埋的人是誰,那時候年紀很小,我忘了爺爺說的是什麼,除此以外還有一個矮矮的小小的墳,爺爺唯獨沒在這座墳麵前講話,爺爺每年都會讓我給它磕頭,那時我不知道墳裏麵埋的是誰,也沒有問,後來我才知道,墳裏麵埋的是我的姐姐。
而我和虎子之所以會去死孩子溝玩耍,是因為我們有一次放學路過那裏的時候,看到了一隻受傷的白鶴,它瘸著一條腿,像是被人下了夾子,我和虎子用鉛筆刀從圍巾上割下一截布條幫白鶴包紮好傷口就將它放生,沒想到第二天路過那裏的時候竟然又發現了它,白鶴一開始對我們還很見生,看到我們還會跑,但是次數多了也就沒再怕我們,而它之所以沒有飛走是因為它在荒草裏下了窩蛋,後來我和虎子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是家裏人接送上學的,沒再去過,等我們再去的時候,白鶴已經沒了蹤影,那窩蛋也沒了蹤影,我們在白鶴的窩裏並沒有找到蛋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