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能想到,整個王家村的地下竟然是一條巨龍的龍塚。
那條龍看起來詭異而玄奇,延綿數千丈,盤在王家村的地下洞天,不知是死了還是在沉眠。
它一動不動,眼睛也未睜開,可即便是這樣,在我看到他凶猛而又張狂的龍頭時,還是嚇得忍不住失聲大叫起來。
你可以想象,當你麵對大到無邊的蟒蛇在身前蠕動,而你在它麵前顯得跟一隻蚊子沒多大區別時,那是一種怎樣的毛骨悚然,更何況這是一隻渾身長滿黑色鱗甲的龍。
我也終於想到,那些下到老井裏就再沒出來的人也許根本就不是被井裏的生物拖走的,而是被嚇死的,我深切記得我的靈魂如遭雷殛,在那一瞬間就僵硬到無法動彈,我看到爺爺也嚇得想要從天光傳來的地方遊上去,因為大傻家的新井就是龍塚的出口。
人類就算再強,終究無法與如此龐大的真龍抗衡。
可是頭頂的水麵上,卻在這時候映出我和大傻的倒影,井上的我那時候還是一頭黑發。
傻娘從鎮上趕集回來,大傻跑過去幫傻娘提著菜籃子,大傻說:“老大,小心一些別掉進井裏。”
井麵上的我答應了一聲,然後望向新井下麵,眼神露出深深的疑惑。
爺爺向上遊動的身形停了下來,他將洞壁上的黑色長矛拔出攥在手裏,然後猛蹬洞壁,竄向了比他龐大一萬倍的巨龍。
我看到了巨龍眼角的抖動,我伸出手想要叫住爺爺,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井底扯出,我看著爺爺越來越小的背影,喊不出聲。
我躺在床上,就像剛從水裏爬出來一樣,全身濕漉漉的,床單上都是水漬。
“兒子,你怎麼了?”母親被我的樣子嚇到了。
我大口喘著粗氣,全身痙攣,我想要讓父親去救爺爺,放一條繩子在他,把他從井裏拉出來,可是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藥,藥!”母親轉身想要跑出去,卻被父親攔住了。
父親紅著眼睛說:“文秀,讓孩子走吧。”
啪!
母親重重地給了父親一巴掌,一項溫柔的她動手打了父親,母親說:“兒子要是死了,你別指望再見到我,我受夠了你們王家村!”
而就在這時候,吳真人的身影忽然從空中落入院子裏。
吳真人打斷了剛要開口說話的母親,然後徑直進了堂屋。
吳真人看到我躺在床上全身抽搐的樣子,連忙從袖子裏拿出一盞燈,這燈的模樣古樸,看起來和大戶人家的鐵質煤油燈沒多大區別。
我極力地想要擺脫那種無力感,我的小手觸碰了一下吳真人的長袖,顫抖著說:“救爺爺。”
吳真人沒有理會我,他食指在我的眉心處點了一下,然後從我的腦袋上引出一團若有若無的火苗,這團火苗父親和母親都看不見,他們隻看到吳真人在我的額頭上觸碰了一下,接著吳真人手中的燈就亮了起來。
詭異的是,房間裏的燈忽然滅了,隻剩下吳真人手裏的燈還在亮著,而且幽暗的屋內燈火搖曳,看起來即將熄滅。
“吳真人,我兒子怎麼走也走得這麼不安穩哪!”父親悲傷地問吳真人。
吳真人將手中的燈慢慢鬆開,這燈竟然就漂浮在空中一浮一沉,漸漸隨著我的呼吸一上一下緩緩飄動。
吳真人看向父親說:“這小子剛剛到井裏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父親大驚失色地說:“可是他一直沒有離開這裏啊,難道……”
父親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想到我以前醒來後就說老井裏死了人,想到了我知道虎子是被藏在孟老太家的冰箱裏。
吳真人說:“一切都是他看到的,他的魂魄可以自主離開身體,尤其是在意識模糊的時候,道生下了老井,他就跟著一起跳了下去,那井裏的東西不該出現在人間,被困在井裏也不知道幾千年了,若是死了還好說,但若是活的,他就十死無生,你兒子的命便也沒了救。”
吳真人說著看了一眼床上的我,歎息了一聲說:“眼下我給他點了引魂燈,若是天亮的時候道生還沒把東西拿來,我也回天乏術。”
吳真人說著就走出堂屋,來到院子裏望月興歎:“生生死死,看淡了就好,若是這孩子能活過來,以後就是我道門最後一個傳人了。”
吳真人說完躍上屋頂,不知道去了哪裏。
母親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沒人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什麼。
那天晚上,王家村的月光特別明亮,也特別淒冷,我不知道爺爺為什麼進了老井裏那麼久都沒有回來,我也沒聽到任何響動,仿佛王家村依舊是在一片祥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