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底層是個金碧輝煌的大廳,中央金色的池中噴出永不會停止的水花。小筱凝視著水花,耳中突然竄進一陣熟悉的歌聲,似冰雪一般。那種冰雪般的歌聲,從一層層紗簾中悄然穿過。她看見一段雪白的衣裙。
那女子有一張冰雪般的臉,像她的歌聲一樣的動人心扉。滑過琴弦,冰雪般的目光那麼哀怨。小筱想走近她,卻又不想破壞她那冰雪般的寧靜。她聽見一陣粗獷的腳步,那女子抬起頭。一個男人。
女子很平靜,沒有絲毫的反抗,她的順從卻又那麼的讓人難以接受。她緊咬下唇,不發出一絲呻吟。凝視著遠方的目光飽含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在這樣的冷漠中,又是怎樣一種放棄的塵埃。
男人離開她的身體,係上寬大的長袍,冷冷注視著她。她鬆開下唇,表情依然那麼平靜,沒有半分波瀾。她閉上眼,寒冰漸漸漫過她的身體,將她裹在裏麵。透過冰層,依舊還可以看到她晶瑩剔透的肌膚。
男人怒容滿麵,一聲冷哼,轉身離去。
小筱從一陣親昵的呼喚中清醒過來,轉頭看見一個身材嬌小、麵容清純的女孩。
“你沒事吧?”女孩稚嫩的聲音讓小筱覺得她不到15歲。
“沒事,謝謝你,小妹妹。”
“那就太好了!”女孩露出天真的笑容,“你要是有事我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嗯?”小筱有些茫然。
“不過我可不是什麼小妹妹喲!”女孩皺了皺細弱的眉,“我跟你一樣大的。”
“嗯?”小筱正在納悶。突然聽到一聲急切的呼喚:“我的大小姐,你怎麼在這裏!叔父找你都快找瘋了!”一個身著紅色西裝短裙的女人邁著焦躁的步伐趕過來。小筱認識這個人,她是文學社的指導老師玲瓏卿,樊家的外姓親。
聖月城建起時,各地的靈能者彙聚而來,姓氏名字都花樣繁多。六元素時代結束後,許多人死於非命,各姓氏家族人丁稀少,力量薄弱。為便於統治,將幸存者組編凝集,統一姓氏才有了今天的局麵。有些特殊意義的姓氏可以得到保留,在家族中稱為外姓親。
玲瓏瞥了小筱一眼,並沒有很在意,剛走到女孩跟前立刻堆上滿麵的笑容,“走吧!”拉著她的手向外走去。
女孩甩掉她的手,露出一副厭惡的表情,冷冷地道:“我跟朋友說話呢!打什麼岔?”
玲瓏悻悻地收回手,垂首低眉,一副認錯的表情。
小筱不由得在心中苦笑,這個世界還真是荒唐。
自從接觸過這個叫玲瓏卿的女人才讓小筱了解到並非所有的文學人都有足夠正品的人格。原本她對從文者、尤其是語文老師是相當尊敬的,總覺得他們一邊有著獨立正直的文人性格,一邊又用自己的無私和品格感染教育著下一代人。她也相信能寫出美文的人,心靈一定不會有多醜陋,就好像畫家的作品總會有意無意地體現著他們的性格和人品。然而這個玲瓏倒是徹底讓她改觀了。欺軟怕硬、阿諛奉承,仿佛一切最卑劣的人品都被她搶走了。這不僅對語文老師是種否定,對文學都是一種侮辱。這就更加深了小筱對她的鄙視。
不過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倒是始終沒有變過,這樣一個卑劣的人正好被這個傲慢的小女孩無形中收拾了一頓。雖然小筱並不喜歡女孩的做法,但是對於玲瓏這類人總還是要讓她受點教訓心裏才會過癮的。或許這個女孩就是因為受夠了她的卑劣才這麼無理的呢?這讓小筱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厭惡她。
有的時候人很奇怪,明明是同一件性質的事情,放在不同的地方對於不同的人效果就會變化。就好像戰爭一樣,本質上僅僅是件為了滿足自己而大量殺人的事情,卻會因為對象和時間的不同冠以正義或罪惡的形容。
女孩並沒意識到她的想法,隻是燦爛地笑道:“你不認識我嗎?我叫樊瑩瑩。”
原來是她,小筱沉吟道,難怪說跟我差不多大的,幾乎也就是同時出生的了吧?可是看起來卻那麼小。
“現在認識你了。”小筱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誒~你都不想跟我聊聊麼?”樊瑩瑩露出不高興的表情。
“怎麼會呢?”小筱回過頭,嘴角一勾,“隻是看你還有事,不方便耽誤你罷了。改天有機會咱們再好好聊聊。再不放你走,玲瓏老師該想要吃了我了。”一邊回過頭,向樓梯走去。隱隱約約聽到身後樊瑩瑩煩躁的訓斥聲:“看吧看吧!吵吵吵!人家被你攆走了吧?真搞不懂,你怎麼老喜歡來瞎參合!”
真是為難了,小筱在心中笑道,我可不想就這樣跟那個女人結怨了。但,無可否認,剛剛她卻是有意這麼說的。大概打心底裏還是想讓玲瓏吃點苦頭的。真是不知不覺之中就在心中滋生出惡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