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我會是個好父親
那個夜晚,我被醫院的電話傳了過去,來了急診的病人。
到了醫院我才知道具體情況不那麼簡單,來的是一個犯人,胸口被一個釘子槍給射了一個鐵釘進去,好在釘子沒有進入胸腔,不算危急。看這病人的身份,估計是同監的犯人在毆打時幹的,不過那天晚上所有在場的人,從醫護人員到警察,都很奇怪這凶器是怎麼進到牢房裏的。病人不過就是20歲的年紀,嫩嫩的麵孔,即使受傷了,眼神裏也有一種固執和堅持。本來我是準備馬上手術的。但這孩子不肯局部麻醉,堅持要全麻,那就沒有辦法了,沒有專門的麻醉醫師主持,我們什麼都不能做。我給他做了一點簡單的處理,順便又查了一下病房,就回到了辦公室。
我一進入工作狀態,人就特別亢奮,我知道馬上回去睡覺是睡不著的。算了算時差,比較合適,於是,我給在美國的陳垣打了一個電話。我想找他問問單亦欣的情況。
陳垣在電話那頭說:“你們倆都什麼毛病啊,有事情不會自己聯係啊,總是折騰我,這麼多年了,以前幹架吧就是我來扯勸,現在分開了還不依不饒的,一會兒問對方的情況,一會兒又埋怨我給對方說得太多,我有病沒病啊,天天被你們折騰著,又沒有人給我開薪水。看老板臉色也沒有在你們中間摻乎著那個費勁。說好啊,以後來谘詢這一類問題,我要收信息費的。人這麼辛苦著,總要圖點什麼才說得過去吧?”
我說:“沒問題,你看著辦好了,大不了哪天你去nightclub看peep show,我負責全麵買單。”
陳垣說:“您快別說了,這點愛好也快給戒了,要徹底從良了。”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老婆要生孩子了。”
我問他:“有沒有搞錯,這是第幾個了?你們家不會跟孫悟空似的,拔一汗毛就長一猴子吧?”
陳垣說:“我也快數不清楚了,是太多了,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跟個母豬似的,一碰就懷上,又不敢說不要。我看我快是要廢了的。”
掐指算算,陳垣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是他們家老四了,這數量和容積放在舊社會還真不算多,但是對於新時代的知識分子來說,要把一個四人幫拉扯大,可不那麼容易啊。
我開玩笑說:“要不,我幫你養一個?”
陳垣說:“得了,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是沒受著孩子的苦,等你真有孩子了,他整夜整晚地吵吵鬧鬧,你會感慨,這孩子要不是跟你姓著的,你真是恨不得把他從窗口給扔出去。”
我說:“不至於吧,你有點人道主義精神沒有啊?”
陳垣說:“咱不能跟你比,十幾年前就往家裏抱棄嬰了,咱沒那境界、也沒那實力。”
我說:“是啊,那孩子到現在也該要考大學了吧?……·你說,他會不會考了一個特牛的大學,完了又交不起學費?好像在中國,這種事情很多啊。”
陳垣在電話裏頭哈哈大笑:“你還要跨越國界完成希望工程啊?”
我說:“這孩子要真從頭到尾給我來養的話,一定是塊好料。”
陳垣說:“那也不算數啊,誰叫你不是他親爹啊。”
陳垣又說:“話說回來了,紀安之,你也該有個孩子當一回爹了。老大不小的,淨瞎挑什麼啊?你是不是嫌單亦欣老了,怕她生不出孩子了?”
“你看你都想哪裏去了啊,是隻母雞都能下蛋,我還怕找不到可以給我下個小崽子的女人,開玩笑嘛不是?我隻是覺得,要是要了孩子,就要對孩子負責,對孩子的母親負責,不然,瞎折騰什麼勁啊?”
我說的是實話。我真的是想負責,常常又懷疑自己負不起那個責來,所以,總是猶疑著,拖拖拉拉就耗到了現在。要真是像有些男人那樣,不小心和哪個女人弄出了一條小人命來,我也就順著木已成舟地結了婚,說不定日子也就柴米油鹽地過過來了。也沒什麼功夫整天琢磨著負責不負責的了。
老天爺從來沒有說不經意地賜給我一個孩子。哪怕是陳垣他經常開玩笑說的床上的“意外事故”,也從來沒有發生在我身上。這都讓我有點懷疑我還是不是個男人,還能不能正常生養?!這也盡是瞎想了啊。不過,話說回來了,也許我生來就沒有給人當爹的命吧?就連我想撿一個人家不要的棄嬰拿回家養著,老天爺也不成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