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沒有故事
米卡帶著毛毛,裹一身很居家的紅燒肉的氣息,從我的屋子裏離開,消失得一點跡象也沒有。
我把我的手機一直處於開機狀態,即使是在做手術的時候。就算我不能接聽米卡的電話,起碼我也有未接電話的記錄啊,我可以用這個號碼重新找回她啊。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我做完手術,正在更衣的時候,我聽見了手機鈴聲。
謝天謝地,是我的米卡!
她說她就在我家門口的公共電話亭裏給我掛的電話。
我讓她就在門口等我,我這就回家。
當我看到坐在家門口台階上等我的米卡時,那感覺就好像久違重逢的親人。我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攬著米卡的水蛇腰,恨不得要把她當成我身體的一部分那樣緊緊地把她往我身邊拉。嘴唇也要跟著湊熱鬧,它就像馴服了的寵物要舔舐主人來獻媚一樣,連開門的那一瞬間也不放過,一定要在她的臉上、頸上留下點閱兵的記號來。
我太激動了,激動得沒有顧得上去在意米卡的神情。
不過就隻是分開了一天,但我卻仿佛找到了久別勝新婚的那種激越。
莫非我真是舍不得她了嗎?
我迫不及待地想解放我們身上所有的束縛,誰讓她叫我這麼掛念啊?!
就在所有的武裝都已卸去、所有的帷幕都徐徐落下的時候,我本想營造一個最接近於原始和本能的表達思念的形式,但是,這時候,手機響了——
我說過,總有電話鈴聲會在我最不方便的時候響起。這一點讓我非常痛恨現代通訊,好像我就像是別人用電話線給拴住的一條狗,問題是,牽線的人還遍布五湖四海,任何時候,這四麵八方的某一人物想到你了,要拽你一下,你就要扭頭去答應他。
這許多年的值班醫生生涯,讓我早就落下了職業病——對於任何電話,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接聽,我要是在電話旁邊,我一定不會讓電話鈴聲響到第二聲!
電話那頭,是單亦欣!
她說她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噩夢,後來就沒睡著了,弄得今天早上頭疼欲裂,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什麼征兆,所以她想找到我,看看我的生活有沒有什麼問題。
我隻能“哦”了一聲。此情此景,我能說什麼啊。
單亦欣非常敏感,她馬上在電話裏問我:“怎麼?你說話不方便啊?”
我冷言說:“什麼叫不方便?我會有什麼不方便?”
“你就別在言語上和我彎彎繞了,你是不是旁邊有女人啊?”
“你別淨胡猜了,沒那麼事情讓你疑神疑鬼的吧?”
“我不疑神、也不疑鬼,就懷疑你身邊有個狐狸精。不放心你唄。”
“那謝謝你了,我挺好的。你要是頭疼,就在家休息一天吧。都是中年人了,要記得愛惜自己。”也不知道單亦欣在電話裏說的頭疼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我說的是大實話,都人到中年了,沒什麼事情值得我們一定要用透支健康去交換的。
聽我說了句體貼的話,單亦欣馬上就追著問我:“你愛惜我嗎?”
“你說呢?”
“你要是愛惜我的話,現在就跟我說你愛我。”
“你幹嘛呢?”
“我就是想聽,你要是說了,可能我的頭疼就好了。”
“哦,那就算你說得對。”我遲疑了一下,想避重就輕地趕快搪塞過去。
單亦欣卻是不依不饒地堅持說:“不行,我就要你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說!你、愛、我!”
“你別胡鬧了,怎麼弄得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呢?傻不傻啊?”
“我不跟你說別的,我就是想聽你說,你、愛、我,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好好好,我、嗯、愛……你。”我把後麵的兩個字說得很快,而且聲音極輕極輕。
我不確認單亦欣在電話那頭是不是聽清楚了,但是,我聽到了身邊的米卡發出的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