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1 / 3)

後來那位大哥哥還來過幾次,一次是他工作不久,說是來謝謝陸伯伯:第二次是他結婚,說請伯伯嬸嬸去坐坐。還瞅瞅她說小虹也去吧!”再一次,就是爸爸下台。他爹曹月泉也來了,像是她家出了啥大事。那是抗洪救災剛忙過去,爹拖著滿身的疲勞,尚未緩過氣力,便接到免職通知,虹虹的大哥陸雪,也同時遭免,撤了他水利局局長的職務。“月泉,你們那兒救災工作都搞完了?重災戶的房蓋起來了沒有?”爹跟那位叔叔和大哥哥聊著。他們都低著頭哭了。那位叔說:“陸書記,我沒想到會這樣,從雪娃這麼高高兒,小虹她姐、她二哥都還沒出生的時候,你就帶領我們……今天,自家落得個啥!

小虹一旁聽著,也覺著心頭苦苦的。多少年來,她全家的歡樂、哀愁都拴在一個命中注定的啥東西上。像一根柱子,它一折,房就塌。而後便一無所有。啥還是他們自己的東西呢,夢,情感,希望?生存的支柱?好像他們從來都沒有自己的這些。後來聽說那位叔叔也下台了。還有那位大哥哥,他不會也來麼……博物館展廳靜靜的,她看著而今月牙泉來的小夥,與那時的人不大一樣了。也說有,那兒那麼陸虹著說,你家了沒多,我你這兒也不久!”

“咋?館長說不要我了?”他當下心裏一慌。

“沒有,是我猜唄!”

“你咋不往好處猜,鄉裏娃來這達不容易。你是不是啾我讀書少,不像你那麼心”

她格格格地笑起來,說:“是!我早看出來,你不大願意讀書,隻想憑著小聰明去闖一闖世界。”

是的你高完了沒那時我就心了……”

“不,不是灰心了,是更要強了……”她停了會兒,又說:“我沒笑話啥,你看不出,我要是笑話,就不坐在這兒了……我不喜歡死讀書的,更瞅不上那些沽名釣譽的書蟲,看他們比‘當官兒’的更俗氣!”

“你咋這樣貶當官的,你爹不就是當官的麼?”

她沒想到他這樣問。

元亨接著說:“那你說幹啥就不俗氣?”

“幹啥都俗氣,幹啥也都能不俗氣……”

她說完,一仰身,也平平地躺在那水磨石地麵上。靜靜的,仰瞅著天頂。元亨瞅她躺在那兒,忽地心頭一動,一陣不自知的條件反射……幾日過去,他好像受了她的影響,當他再躺在這冰涼涼的水磨石上:便也不禁悵惘。

大理石柱倒映在地麵上:玻璃展櫥明晃晃折射著日光:似乎這四五個展室的文物全在他眼底:漢簡、絲綢、青銅器,北魏的石塔:唐代的《地誌》:漢長城的泥土、葦草……這裏,有他的啥?有他索元亨複製的碑文拓片、壁畫臨摹,除了臨臨旁的東西還有他的啥呢!那邊展室倒是擺著晉代索靖的幾本字帖,什麼《出師頌》、《月儀貼》……那日,他拉著一車畫框、纖維板貼字,剛走進博物館大門,迎麵碰上了張老大。

“噢!咋讓咱的秀才幹這活?”

卸罷車,一旁休息的時候他說,“張隊長,你來這達幹啥?”張老大說:“媽的,催款!到現在你們館給老子的錢還沒給夠。嗬嗬,沒啥大事。”他說著蹲在元亨身邊。“索娃子,我等著你哩,一月工資二百,筆墨紙張由你使喚。你在那館裏圖個啥,名沒個名利沒個利,一月工資不夠個飯錢,唉,虧你索家的先人嘍!你知道你家先人講過學的那個‘鳴沙書院’麼,就是現在的東城中學,老子給它捐了三十萬,教學樓齊整整地蓋起來了,你說,這不叫‘幹事業’?幾年後我讓他們把張老大的名字也燙成金字拉進博物館展展!”

大理石柱倒映在水磨石地麵上。眼前恍惚又浮現出小喬的臉兒。“亨哥,你回來吧,你走後這麼久,也不來看看我爹,他現在生意做大了,等著你哩……”或許我不該來這兒,他想,我一不圖財,二不當官,那麼是幹啥,是想像王先生那樣做學問麼?“我早就看出來,你隻想憑著小聰明去闖一闖世界,”哪裏是我的世界呀!正七想八想的,王文宣走過來,身上穿著3卩件“美工”的藍大褂。“小索,你累了,下午沒啥活了,你回館裏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