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老頭確實是酒店裏的一個長期租客,一次我從電梯上下來的時候,兩個服務人員正在議論著那個糟蹋老頭,說這個糟蹋老頭屋子裏總是臭烘烘的,而且這個老頭還特別願意抽煙,弄得屋子裏很埋汰,沒有哪個服務生願意去打掃,糟蹋老頭住在十樓,但是知道這個老頭底細的人很少,隻知道這個糟蹋老頭死了親人,而且這親人也是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的。
說到這我才想到,那夜我的房間著火,交給我一把滅火器的應該就是這個老頭了。
老頭的親人死掉了,隻剩下他一個人在這裏生活。
他是一個孤僻的、愛想入非非的人。他先在一家玻璃廠當工人,但是嫌工資太低,辭職了。從此他就靠父母給他留下的一點積蓄混日子。
一天,他突然想起母親生前說過,她有個舅舅來到了這裏,但是幾十年來一直沒有音信。他開始幻想,有一天,他這個舅姥爺突然從美國寄來一封信,說他在美國生意做得很大很大,但是他無兒無女,希望他去繼承他的財產……
這個老頭托在美國留學的初中時的老同學幫他打聽這個舅姥爺的音訊,但是他隻知道舅姥爺叫史蒂夫,出生於墨西哥,是1946年去美國的。
一年過去了,老頭的老同學在美國沒有找到關於沈明閣的任何線索,他寫信對老頭說,這個人可能早死了。
在老頭都已絕望的時候,突然接到一封寄自這裏的信,這封信的內容讓這個孤僻的老頭欣喜若狂:
邁克:
我是你舅姥爺。這幾十年來,我一直在美國生活,做藥品生意。因我沒有孩子,年齡大了,倍感孤獨,一直在打探你們的消息。
我沒有別的親人,隻有你母親一個外甥女。最近我回到舊金山,聽說她早已遠嫁他鄉,不知下落。為此,我住在西姆安娜酒店,打算久住,下決心要尋找她。最近我終於打聽到,她已經去世,而且也打聽到了你的一些基本情況。我想把你帶到美國
去。如果你接到這封信,請你速來見麵,商量這件事。我的地址是舊金山市XX街XX號。
史蒂夫
舅姥爺寫的都是生硬的英式美語。老頭讀下來還挺費勁兒。
他興奮得手舞足蹈,立馬買車票動身了。
他到達舊金山時天已經黑了。他問當地人西姆安娜酒店在什麼地方,人家說西姆安娜酒店是城郊的一個廉價酒店。又審視地看著他問:“這個時候你去那裏幹什麼?”
“我一個親戚住在那裏。”
“不可能啊,那裏沒有人住。”
他又朝前走了一段路,繼續詢問。一個中年人說:“前不久,城建局把那個地方圈起來,說要開發成高級酒店,可是一直沒有房產發展商投資。你的親戚既然說住在那裏,可能是已經有酒店蓋起來了。那我就不知道了。”
老頭按那個人指的方向向城郊走去。
出了城,他果然看見一大片空曠之地,但是有一座樓房。他心中一喜,想,一定是那裏了。
他走到小樓前一看,果然是9號,共12層。
他敲了敲門,沒有人出來。
他輕輕推開門,進去了。
樓梯裏有不明亮的燈光。
他喊了一聲:“服務員!”
沒人應。
他想一定是服務員年齡大了,耳朵不好。
他朝樓上走去。他一直走到頂樓──第四層,沒有看見一個開著的門。
他隻好走下樓來。
他覺得已經走下了四樓,卻沒有看見一樓通向外麵的那個門洞。隻有往下走的樓梯。
方翔想,是自己數錯了樓層嗎?
他繼續往下走。樓梯越來越窄仄,燈光也更昏暗了。
他又往下走了幾層,肯定已經是地下室了,卻仍然沒看見一樓的那個門!樓梯還在朝下延伸……
他算是一個膽子比較大的人,但是他的心還是有一些害怕:這樣走下去,自己將走到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