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卿今日穿了一件湖水藍的短襦,撒開的裙擺繡著瑩白的水仙花,唇角毫不掩飾的笑容,像明媚的暖陽照在那一片湖水上,照的人心裏仿佛生起漣漪,康茂熙盯著她看了一會,莫名覺得喉嚨有些發幹,原本想說的話,全卡在嗓子裏,竟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字自然是極好的,七表哥拿了這樣珍貴的東西給我,叫別的姐妹們怎麼看呢。”
“咳,”康茂熙猛然回神,察覺自己竟盯著這個粗俗的丫頭看呆了,臉上閃過幾絲羞惱,語氣裏也有幾分不自然,下意識就開口道,“這有什麼,再珍貴的東西表妹都配的上的。”
才十四歲的少年,再尊貴不過的出身,這樣直白的討好,可惜卻是懷著歹意的,宋南卿在心裏嗤笑一聲,自己可不能在像上輩子一樣目光短淺。
“七公子,這字,”那掌櫃說話了,“卻有點特殊,這副字原本就是一位客人放在我們這裏寄賣的,那位客人沒說多少錢,隻說若要這副字則需拿合適的東西作為交換。”
“噢,這倒有些意思,”康茂熙挑眉,“他想要什麼,你隻管說出來。”他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仿佛天底下沒有他拿不到的東西。
“那位客人他說他府上還差一個落梅杯。”掌櫃恭敬的答道。
宋南卿心裏一動,糾結在心頭的疑問在這一瞬竟解開大半,她斂了笑容,眼眸像瑪瑙泛著光芒,神色嚴肅而又正經的問,“掌櫃的說的這梅杯,可是祈大師製作的那一套以四君子命名的當中的梅杯。”
祈大師是聞名了許久的器物大師,所打造的器具一向難求,這套茶具當初就是祈大師以四君子為主題,花費數月時間打造而成的,那人收集了蘭,竹,菊,就差這一個了,難怪舍得用陸漢臣的字來交換。
康茂熙眼眸閃了閃,餘光飛快的掃了宋南卿一眼,抬起下巴,露出一副紈絝的表情,“難道本公子的銀子他也不稀罕嗎,你,去跟他說,卿表妹就看上他這副字,讓他立刻說個價錢。”他把手裏的折扇隨手扔在桌子上,語氣囂張又跋扈。
要是後頭在跟兩個凶神惡煞的小廝就更像了,宋南卿在心裏有些想笑,對於這位七表哥把她引進珍寶閣,還點名要陸漢臣的字,這麼淺顯的圈套,一定是他自己的手筆了。
“這,”顯然那位客人也是有來頭的,掌櫃的有些猶豫。
“好了,四哥哥何必用那些俗物玷汙了這份風雅,”宋南卿水眸在康茂熙身上轉了一圈,也樂意陪著他演戲,含笑的嬌嗔道。
“我那裏有一個杯子,放在那裏許久了,當初祖父說是祈大師送給他的,我向來不在意這些,如今它到了識物之人的手中,我心裏也是高興的。”她的聲音帶著女孩子特有的清軟,“掌櫃的也說了,那位客人是拿這副畫換梅杯,我們也別換了他的規矩。”
康茂熙一愣,竟沒想到宋南卿這麼快把落雪杯送出來了。
隻是這本來就隨了他意,為什麼心裏還是這麼不痛快呢,康茂熙心裏煩悶,再聽到宋南卿嬌嬌軟軟的擺出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連鄙夷的眼神也不藏了,嘴角就泛出一絲冷笑,大哥說的沒錯,這表妹實在擅長做戲,那天還一副囂張霸道的樣子,在外人麵前又是一副嬌弱可憐的模樣,那杯子本就是宋太傅的心愛之物,這位表妹竟能眼睛不眨的換了。
“表妹也真是大方,這落雪杯也算對宋老爺子極有意義的一件心愛之物,如今他不在了,表妹成了做主之人,竟然說換就換。”康善瑤顯然還記得宋南卿的嘲諷,陰陽怪氣的樣子跟平時可不一樣。
這個落雪杯的來曆不是秘密,隻要稍一打聽就會知道,宋太傅收藏了一個梅杯,當年祈大師以此物相贈,宋太傅以詩回贈,此舉在京城被傳為佳話。
祈大師每一件器具絕不會出第二件,那落梅杯全天下隻獨宋南卿這裏有,字的主人想必也知道,這才花了心思找來這幅字,想以物換物。
“四姐說的對,那可是宋老爺子的遺物。”康茂熙語氣加重,像是鄭重的提醒。他今日之所以邀宋南卿過來,是早就知道有這幅字的存在了,照康茂瑾的話來說,那字的主人是一位極有背景的存在,無論宋南卿決定換不換,這事她都落不到好,若不換勢必會得罪那位客人,若換,又免不了給人留下一個人心涼薄的印象。總之這個計劃他在心裏琢磨了幾天,才特意在今天把宋南卿引出的。
“要是表妹實在喜歡這幅字,不如請字的主人出來商談,也犯不了用宋老爺子留下的遺物去換。”康茂文也搖搖頭,不讚同的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