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許多,包間裏的喧鬧卻越來越狂歡。不知道是慶賀結束還是開始。我窩在沙發上聽他們唱很老的歌,但是至今我還沒有聽懂甚是想起他們唱的那些個歌詞。抱著酒瓶向他們投去無奈的目光,一邊喝一邊聽著,內心開始慢慢地空曠起來。突然耳邊的金屬聲停止,眼前的畫麵靜止,如同剪輯過去一樣斷層的厲害。虛虛晃晃隔世三秋,原來在這裏可以有無盡的憂愁。
迷迷糊糊還聽見,總說遙遙無期,但轉眼就各奔東西。
畫麵繼續輪轉寫滿糾錯筆記的參考書,第二個畫麵,倒計時上最後一頁布滿灰塵的日曆;第三個畫麵,蓋上厚厚一層粉筆灰的講座;第四個畫麵,黑板最下麵值日生的名字……空曠的教室,沉默了的日光燈。
就這樣不動聲色的陪伴我踏過了命運的沼澤。現在我們要不辭而別,要隱忍。
夜更深。陸陸續續的好些人都辭別了,而我卻沒有走,因為那晚第一次醉,迷瞪著不知怎麼就沒有從廁所裏再走出來。心裏難受的就想睡下。可以無所擔憂和畏懼的在最後放開所有吭哧一把,即便丟盡了麵子,出盡了洋相。
怎麼的回家,做了一個夢。隻有心痛,徒勞無功的夢。
夢境很奇特。一群特別該朝氣的孩子,穿過初夏蟬鳴四起的操場,穿過白色的教學樓,穿過十八歲的軀殼,穿過艱難的一段歲月想過無數次的解脫和自由,穿過熟稔的城市。爾後優雅的轉身朝我遠遠地微笑,在從我身邊穿過。就如同晨曦開始,他們在光景中走來,不帶走一片雲彩抑或不帶來一片雲彩。
絮亂錯覺的腳步像命運那樣不可抵擋。
夢醒,回到現實。想不明白那個夢。
原來我才是懦夫,也確實是懦夫。連再見都沒來及跟大家說,就這樣結束。桀驁不馴的少年褪盡了疲憊的烘托和虛榮,唯有矯情和濫俗還在繼續。
整整睡上了幾十個小時,並不在乎有多久,隻是醒來物是人非,內心梗塞,該怎樣的去呼吸,該怎樣的麵對。
這是最後的同學會,至此我再也沒有參加過後麵的每一次。在遙遠的北方隻有想象那唯一一次一模一樣的場景。但歲月衝淡了許多,隻是還有那麼一回事。我沒有選擇,可能再也不會回去,那些寡淡的回憶。
我不能致電以任何的問候方式,因為我覺得那是做作,可能沒有人還會記得彼此。我們這些年早已虛空。花朵之藍。缺省的記憶,遙遙無期。錯過之後,回到家拿出那噴金的畢業照。看到那些早已叫不出名字的麵孔,心裏在想明知道要被遺忘,卻在努力地留下記憶。看到費勁心思要記住的東西不可避免的遺忘,是件多麼鬧心的事。真的不願看到這樣走在遺忘的路上。
所以還是沒有我方好。至少這樣,我不會尷尬,所有人不用虛偽。也不會見上找不到話語交流,或是說成搪塞。
其實我們都還天真的以為,會有念想,代替想念,不予忘記。
一塊五彩的石頭,確實堅如磐石,但它真的不可撼動嗎?一本書,一本暢銷榜上的書能承載起所有嗎?
本來這些確實有些不願意,但是想著在生命的深處,能永久的停留下去!可是事與願違,因為我還要狼狽的在書叢中尋找那些留念品,憑借著一些記憶,搖搖欲墜的時光承載起過去所有的夢想。
顯然這不是最好表達感情的方式,但又無其它路徑可以如此露骨的表示。理所當然被衝淡,模糊了快樂和傷感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