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過一場大雨之後,眼前的景色似乎被籠罩在一片霧氣之中。樹葉上殘留著點點水珠,風一吹便簌簌滾落。
棠溪這一日起得也特別早,他站在小木屋前,地上濕漉漉的一片。他雪白的祭司服太過於長,輕輕掃到了地上,衣擺濕了一大塊,他卻是渾然不覺。
棠溪雙眼定定看著每一日太陽升起來的地方,可是這一次,遙遙的天幕隻是漸漸便白,那白色不斷擴大,暈染成一片淺藍,而太陽,卻是始終都沒有出現。
逍遙楚離身後背著用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抱月琴,折扇斜插腰間,頭頂的發絲綰得齊整,鬢邊的秀發垂下肩頭。他一襲湖藍色的雲錦長衫,手中把玩著那個一直戴在臉上的銀質麵具,雙眼看著棠溪的背影,眼中神色晦暗。
“逍遙楚離,把你吵醒了?”棠溪沒有回過身,卻是偏過來半個頭,他聲線一如既往透出溫和,卻是帶著冷漠。
逍遙楚離冷哼一聲,撇開臉望向手中的銀質麵具,沒有看著他。
“逍遙楚離,我的身子已經無礙了,我們現在便可以離開了。”棠溪緩緩轉過身,看到逍遙楚離沒理他,他便直直走過逍遙楚離身旁,在他身側輕飄飄丟下這句,便轉進了木屋中。
逍遙楚離聞到一股濃鬱的藥味撲麵而來,忍不住輕皺眉,卻是什麼話也沒說,跟著棠溪進了房中。
之後,兩人便離開了望山。在下山巔之前,棠溪拄著銀仗曾回過頭,深深望了一眼那被大雨衝刷過愈加煥然一新的小木屋,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兩人漸漸走遠,交談聲卻仍未完,斷斷續續遙遙傳來……
“逍遙楚離,我很喜歡這裏,若是我死在了中原,我希望你將我的屍首帶過來這裏安葬,可好?”
“啊?你在說什麼傻話?”逍遙楚離的聲音中滿是詫異與不讚同。
“我說的不是傻話。”棠溪冷冷道。
“你不會死在中原。”逍遙楚離斬釘截鐵保證道。
“你能答應我嗎?”棠溪沒理會他的保證,隻是固執問道。
“知道了知道了。”看到如此堅持想要得到肯定答案的棠溪,逍遙楚離不耐煩說道。
兩人一邊交談著,一邊慢慢向著逍遙城而去。到了望山山腳之下,人便漸漸多了起來,而逍遙楚離手中一直拿著的麵具也不知何時被他不聲不響掛到了臉上。
“逍遙楚離,你是不能見人還是怎麼著?”看著逍遙楚離臉上的銀質麵具,在日光中微微閃著金屬般冷厲的光澤,棠溪出口的聲音冷得似冰。
“我習慣了。”帶上麵具的逍遙楚離仿佛回到了一貫的懶散,出口的話也是帶著慵懶的尾音。
看到漸漸多起來的中原人,棠溪臉色煞白,他握著銀仗的手不自覺痙攣,他忍不住退到了逍遙楚離的身後。
“嗬嗬,棠溪。”逍遙楚離手中的折扇合在手中一點,輕笑著微微諷刺道,“你是在害怕嗎?”
“不用你管。”看著麵具後逍遙楚離的眼神中閃爍不定的光,棠溪出口的聲音愈發冰冷。
來來往往的人大多都是來這楊柳關中進行買賣的商人,還有往來的商隊,以及一些周邊小鎮上的樸實的村民。包著頭巾的人們看著此刻極為怪異的兩人,眼中都忍不住露出防備,在身後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你看這藍衣人真是奇怪,大熱天帶著個麵具,也不嫌熱?”隻見一個包著白色頭巾,商人打扮的男子,蹲在一大筐蘋果後麵,偏過頭小聲對著一旁賣花的婦人小聲說道。
“是啊,還有另一個白衣人也是,他手中的那是什麼?額頭上的是寶石嗎?”隻見那布衣婦人的聲音帶著微微的好奇,她的注意力被那閃閃發亮的東西吸引住。
“寶石?寶石不是西域才有嗎?”那白色頭巾男子也看了一眼那白衣人,隻這一眼雙眼中便顯出驚豔之色,他嘴大張,忍不住咽了好大的口水,“好美的人……”
“阿才,你說那白衣人是男是女啊?”那布衣婦人似乎此刻才注意到白衣人絕美的麵容,臉上是一臉豔羨。
“這麼漂亮的美人,肯定是女子啊!”那個叫阿才的人急吼吼反駁道。
“聽迷天盟和天璽盟的人傳得沸沸揚揚的硬闖西域之後回來的兩人……不會就是他們吧?”布衣婦人又戳了戳身旁的阿才。
“有可能……你看這兩人都如此奇怪……”
布衣婦人與那名叫阿才的男子低聲的竊竊私語一字不漏傳進了走過的逍遙楚離耳中,走了過去的逍遙楚離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過身望向交頭接耳的兩人。那兩人一看到帶著麵具的男子回過身,立馬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