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古俊風起了個大早,匆匆忙忙的收拾好行李,和來時一樣的箱子不知怎麼在古俊風看來已經沉重了許多。老林依然是早早的起了床,古俊風有時候真是忍不住問問他到底每天是什麼時候起床的,似乎不管古俊風多早起來,老林都已經是一副搬著小板凳坐在門口等他起床的架勢。老林在後廚熬著粥,暖暖的味道彌漫著整個屋子。聽到古俊風的房門這麼早響起,老林慌張的把頭探了出來:“還以為房間進賊了呢?怎麼這麼早!”再看著收拾妥當的古俊風和手邊的行李箱,老林好像瞬間明白,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多意外的神色,好像這一切他早就想到:“現在就要走了麼?”“恩。”古俊風把箱子提到了門外:“老林,這個房子我還要繼續租,你別租給別人,我會很快回來。”老林顯然沒想到這句,慌慌張張從廚房裏鑽了出來:“還回來?”“對,還回來!”古俊風說的鏗鏘有力。“好樣的!小古,我不會租給別人的。等你回來!”頓了頓,老林又走到了古俊風跟前,筆直的看向他的眼睛:“小古,大爺爐子上還煮著粥就不送你了。跟著自己的心做選擇吧,大爺相信你這麼聰明一定都會處理好的。一路順風!”老林說完瀟灑的擺了擺手,“走吧!走吧!”老林說完背轉過身去,一聲聲的催促語帶哽咽。看著那個清瘦的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古俊風在心裏暗暗說道:“我會好好去走接下來的每一步的,老林,後會有期!”。
路過了“柳岸咖啡館”,依稀能看見楊柳在船艙裏忙碌的身影,古俊風忍不住放下了箱子,他踟躕著要不要進去和楊柳道別。徘徊再三,古俊風還是沉默的再次提起了箱子。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從何說,更無從料想楊柳的反應。“那就不如一切都回來再說吧。等我回來!”古俊風在心裏對那個他無比牽掛的身影鄭重的說道。
整整一天,楊柳的生活卻好像是跳進了不屬於自己的頻譜,走調得厲害。她不再有心思坐在船頭彈琴,煮咖啡也開始心不在焉。楊柳用冷水衝了一把臉,努力告訴自己要淡定,本就不該對任何人任何事報有不切實的期待,這世上本就是有太多來去無由無定的過路人,她又能憑什麼判定他的不同。可是沒辦法,每一個進來的人都會讓她為之驚動,一閑下來就要跑去船頭或者岸邊眺望他的出現。她忍不住盯著那個靠窗的座位出神,她預設他一定是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可是這絲毫不能緩解她焦慮的情緒半分。而且隨著接下來數日古俊風的消失不見,楊柳的情緒簡直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她想著他既然不來過來說一下原因也好啊,哪怕自己真的無暇無心過來解釋,讓一個無關的別人過來說一下也好啊,好歹讓自己可以不再這樣胡思亂想。楊柳又為自己這個荒謬的念頭感到苦惱,她於他本就什麼都不是,一個煮的合他口味咖啡的咖啡館的老板?還是有幸幫助過的沒那麼陌生的陌生人?他們的任何一層關係似乎都不足以為彼此交代自己的人生。這一段紙屑一般的緣分,本就該是為風輕輕一吹就散了去。
隻是,楊柳自己都沒想到在原來在不經意之間,古俊風的到來竟成為她每天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旦缺失,心竟會就這樣空的厲害。楊柳變成了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人,一個沒辦法用理智拉回到正常生活裏的人。古俊風的不再出現,讓一貫冰冷置身事外的楊柳,內心充滿了不安和焦躁。楊柳有些慌了神,她甚至開始不住的在記憶裏尋找有他的脈絡,好證明他是真的來過。可是有時,她又告訴自己這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太過美妙的夢境。現在夢醒了,就不要再有別的奢望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他真的來過還是從沒有存在過,哪一種對於現在悵然若失的自己,會更加安慰。隻是,她依然忍不住不時打開吧台邊右手第三個抽屜,那裏安安靜靜躺著那個塗抹燙傷的藥膏和他留下的一隻手套,她細細的撫摸著,想要重新找回隻屬於他的那消散已久的味道。她是如此感恩,感恩他好像明燈照亮自己的生命,感恩他每個夜晚的守護,她也感恩他讓自己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不再有那麼克製和理性,隻為自己的情緒妥協和誠實。這個他,給了自己全然不同的情感體驗,她愛這種兩顆心在同一頻率的共振,她更愛這好像是突然打開的世界,寫滿的太多情感的不自知,不自持。可是此刻,他突然離開,無異於這生活的混沌黑洞刹那間失去了唯一的光,從此陰森晦暗,再無天日。楊柳倚在“柳岸咖啡館”門前,看著日升月落,悵然萬端。惟願這不過是老天開的一個善意玩笑,惟願明天他又會再次一如之前的突然出現的清晨,微笑著:“一杯咖啡。”
而遠在BJ的古俊風這一段時間也一樣的不好過。
落地BJ熟悉的嘈雜提醒著古俊風,他又回來了!周彤娜一個人等在機場。她一身黑衣戴著大副墨鏡,斜靠在車的旁邊,一雙銀色高跟鞋閃著滲人的寒光。雖然包裹嚴實看不清臉,可是透過塗得鮮亮的嘴唇還是可以想象墨鏡後麵那一張精致美豔的臉龐。看到古俊風筆直的走過來,周彤娜眉宇間掩飾不住的興奮,剛張開嘴準備說話,古俊風已經徑自拉開車門上了車鑽進了後座。周彤娜看到古俊風就這麼一聲不響的上了車,很是有些氣急敗壞,狠狠地跺了一下腳也跟著上了車。車子在高速上奔馳,周彤娜從後視鏡裏瞟了一眼古俊風,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終於忍不住先說話了:“難道你沒有什麼需要問我嗎?”“恩,你說吧。”古俊風把頭往後靠了靠,閉著眼睛作休息狀。“你難道不是因為看到我和齊皓源的新聞才回來的嗎?”周彤娜好像口氣急促,一切好像和她自以為的不一樣。“隨便你怎麼理解。隻是我從一開始就和你說的很清楚,你要管好自己的行為,你這樣會讓鑫智的麵子掛不住!”古俊風還是不看她一眼,話語冰冷,一副不願意理會的樣子。“所以你這次回來,隻是為了鑫智而不是我是嗎?”周彤娜的語氣裏滿是嘲弄,也不知她是在嘲弄古俊風還是嘲弄自己。“隨便你怎麼覺得吧,直接去公司,我要過去組織高層們開個會。”古俊風鬆了鬆領帶,滿臉疲憊,緊蹙的眉頭讓整張臉充滿距離感。周彤娜咬住下唇,一腳狠踩油門,對著後座這個她又愛又恨的男人,她依然無計可施。整個BJ城的風景在車窗外快速閃開,這個城市依舊這麼奔忙,雖然隻是數日未見,可是古俊風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抽離感,他眯縫著雙眼,置身事外的看著窗外這個嘈亂的世界,忍不住想起遠方的W鎮,想起遠方的她,那麼此刻的她,在做著什麼呢?
“古總好!周總好!”鑫智集團前台顯然被消失已久之後古俊風的突然出現驚到,急急的和董事長打了個招呼。再看看緊跟其後的周彤娜,兩人一樣黑著的臉,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打電話給****欣,讓她通知公司董事會,一個小時候後會議室開會。”古俊風丟下這一句已經進了電梯。“好的,古總!”前台點頭如搗蒜。古俊風的這次出現好像自帶密布黑雲,整個鑫智集團都陷入了緊張沉悶的氣氛裏。
一個小時後,會議室裏已經坐滿了公司董事,大家一起屏氣凝神,準備聽聽古俊風對於這些天憑空消失有什麼交代。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坐在他的右手邊,滿臉不解和不甘的周彤娜。古俊風卻好像輕鬆很多,他信步走到座位處坐下,依照慣例,****欣給他端來了一壺茶。古俊風見狀擺了擺手:“換成咖啡!”他示意。不過短短數日,古俊風堅持八年的習慣就這麼突然改變,敏感的****欣越來越感覺到古俊風這次W鎮之行的不尋常,她給古俊風換上咖啡之後沉默的站在了一旁。眾目睽睽下,古俊風看著一桌子一臉熱切等著他的回答的集團董事們,依然十分悠閑的抿了一口咖啡,旋即開口:“關於我最近的離開,我沒什麼好說的。”短短一句引起全場嘩然,很顯然大家都被此刻這個輕描淡寫的古俊風怔到。很難想象那個一切以鑫智集團為首要,把自己的所有時間和精力都和鑫智的發展捆綁在一起的古俊風,怎麼就在幾日之後,突然就變得好像另外一個人。周彤娜更是驚到微微張了嘴:結婚三年,他因為公司無數次的忽略自己,她從起初的不甘心到逐漸的理解和接受。可是他現在這樣的表現,無疑是在冥冥中暗示,他已經找到了比日複一日醉心於工作更重要的事。隻是這麼淡淡的一想,周彤娜已經不安的倒吸了一口冷氣。“不過不容否認,”古俊風的話打斷了周彤娜的思緒,他完全沒有理會董事們的愕然,自顧自的接著說道:“確實是因為我個人的決定影響了整個集團的運作和利益,這是我的責任,在此,我誠摯得向各位道歉。”古俊風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著一桌子黑壓壓的董事們,鄭重得鞠了一個躬。周彤娜在台下感到自己的臉頰燒的滾燙。“所以現在,我懇請各位能給我多一點時間,我自己的決定我一定承擔後果,絕不會讓鑫智集團受到影響,請各位相信我。”古俊風眼神如炬,一字一句強勁有力。周彤娜感到古俊風的每一句話都好像鞭子,抽打著自己,她把頭努力得埋到桌子下麵,遲疑著不知道該做何表現。台下的董事們開始竊竊私語,這時候張振在台下坐不住了,站起來發言了:“好的,古總,我們當然信任你,可是現在公司在整個資本市場上的表現持續惡化,全集團在股民和社會輿論心目中的也已形成的成熟印象已經被破壞,如何修複這一切真不是簡單的一句‘相信你’就能辦到!”“恩,我明白。”古俊風直視著張振,“可是,誠不期然,公司現在已經因為我的原因受到了莫大的影響,解鈴還需係鈴人,除了我,誰也沒辦法解決這個難題。所以說實話,在座的各位除了選擇相信我,其實並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在場的人們一片啞然,麵對這個自信到有點跋扈的古俊風,他們依然毫無辦法。最可惡的,他們確實除了選擇相信他,沒有其他更好的路可以走。“那好吧,我們信你,一個星期的時間,給我們所有董事看到你所謂的‘解決’。”張振回答得同樣擲地有聲。“好的,沒問題。”古俊風一口應下。會議在古俊風的承諾中暫時告一段落,公司董事們陸續離席。“古總,我也是沒有辦法,你看剛剛那個局麵,我作為公司第三股東總要出來說點什麼。”張振留了下來,一臉歉意。“沒事,我知道的。”古俊風沒有看他,轉頭對坐在自己身邊正在恍神的周彤娜說道:“收拾好,你先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