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偏心!你怎麼不攪涼了粥喂我吃呢?!”鵝黃裳的少女目中淚光閃閃,泫然欲泣地埋怨。

自從我為雁歸解完毒,雁歸身體大好後。林采薇的攀比之心風生水起,一日高過一日:從雁歸為我布菜、為我挑衣服到走在街上誰站在雁歸身邊她都爭。包括天涼添衣、茶水甜品這些她更是一手包辦。無微不至、盡心盡力到了令人歎為觀止的地步……

當然,例如眼下這種程度的爭吵自然是家常便飯,權當每日的必修課程。雁歸對林采薇的態度也從最初的言談有禮到現在的隨意。

雁歸頗為無奈的道:“我為我師父做這些事情是理所當然的!你要我那樣對你——你是我誰?”

“你!你!”林采薇氣得咬唇,一跺腳、一轉身,邊跑邊嚷道:“段雁歸你欺負人!”。

林重樓早在自家妹妹動手前就轉駕東暖閣,逃之夭夭了。而花靈在一旁輕咳一聲,對雁歸道:“少主,您,要不去追追吧?”

雁歸抬頭看向我,垂詢上意。我此時從侍女手中接過新的調羹,端起碗,正慢慢享受我的早膳。我看著他神色頗為不情願地神色,道:“去追吧,畢竟采薇是林家的小姐。”

雁歸頹然地起身,小聲埋怨:“有什麼可追的,都幾次了。她又不是不會自己回來!”還是去追了。

待雁歸的身影再也看不見。花靈才湊到我旁邊,頗為擔憂地道:“再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林姑娘和少主鬧得這麼僵,不用說真做夫妻了,就連讓少主做假都是件難事。”

我吞了口鮮嫩潤滑的粥,口中模糊道:“那沒辦法,雁歸喜歡不喜歡林采薇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聞言,花靈的神色有些微妙,她努努嘴:“其實,我一直都很奇怪。為什麼月姑娘你會同意讓林姑娘成為少主的國後。明明月姑娘你和少主在一起時那麼歡喜,而少主也……花靈說到一半卻住了口,神色不解地望著我。

因為什麼?歡喜什麼?我清楚自己的心,但是,我不清楚,天意。

我放下手中的碗,長身而起,揚揚嘴角,佯裝笑得沒有半分陰晦:“這世上的很多事情,不隻是我願意就可以的……”我轉身,出了廳門。

岸邊楊柳依依,微風中帶著些炎熱的氣息。我倚著柳樹,看晨風吹起柳枝,心中不免惆悵。

我原來一直相信著:我先是一個女子,然後才是倚月樓的樓主月姬。而後來我才明白,我錯了。

我必須先是月姬,因為我要倚月樓上下的性命負責。然後我才是一個女子。可我這一生,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卻無論如何無法逃脫倚月樓主的身份。

——寒玉丹不就是最後的證明嗎?

心中苦笑一聲,抽出腰間的紫玉簫,啟唇吹奏,一曲清商。

清商、情殤……

昭明太子至死都對慧娘念念不忘,在我死後,不知是否也會有人對我悲痛徹骨?

五月仲夏夜,瘦西湖畔。湖上畫舫歌舞蹁躚,香風豔曲恍若仙境。

“那麼熱的天啊……林采薇一邊用半高不低的聲音抱怨,一邊不時地用眼角瞟向雁歸。其心昭昭然。

雁歸假裝沒聽見,往盛著酸梅湯的瓷碗裏加了幾塊冰塊,然後把碗遞給我。

“我也要喝酸梅湯!”林采薇再次嚷起來,這次目標更加明確。

雁歸看了她一眼,無所謂地道:“你麵前就有一碗。”

“你遞給我不行啊!”她此語一出,原本燥熱的空氣立刻猶如被陰風席卷,整個臨水軒悠然的氣氛登時僵化。我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她話裏的敵意,今天我打算親自教導她一下,畢竟她是即將要成為雁歸國後的人。

國主和國後,是夫妻——在大理的風俗中,國後一旦選中便不可輕易廢立,作為雁歸一輩子的伴侶,她最起碼要和雁歸相敬如賓。

而且,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突然從位子上起身,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對林采薇道:“林小姐,你和我出來一下。”

林采薇多少還是有些懼我,眼中的惶恐一閃而過,但她性子裏的倔強讓她最終聽了我的話,並且率先出去了,但看起來多少一些戰戰兢兢。

“月姬。”林重樓有些擔憂地看著我,我在他尚未開口前對他道:“你放心,我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會為倚月樓考慮。她畢竟還是林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