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適逢蘇老爺五十壽誕。
這幾年蘇家的錦鯉事業已經遠不如從前,舉辦壽宴也因此適當從簡,隻是邀請了小部分往來密切的朝廷人士,以及幾戶關係熟稔的街坊鄰居。
孟青雲跟隨父親和大哥,也在這天登門拜訪。孟將軍當場贈送蘇老爺一柄雕著數條錦鯉圖案的白玉如意,製作精巧靈動非凡。
蘇老爺也算是個愛魚成癡的人物,這壽禮送得是正中下懷,登時便笑得合不攏嘴,隨即殷勤地吩咐大兒子蘇元昌帶領孟家兩個孩子在蘇府後花園四處逛一逛。
蘇元昌已經年滿十七,招呼起孟家兩個半大小孩來自然遊刃有餘。
“孟公子,聽說令弟前些日子生了場大病,現在看來氣色已然十分好了,真是可喜可賀!”
孟家長子孟伯嚴雖然年紀不大,卻頗得其父真傳,舉止之中很有幾分大將風度,隻見他有模有樣地回一拱手。
“多謝蘇公子記掛,實不相瞞,到底是我家二弟自己貪玩,隻希望他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行事莫再如此不羈才好!青雲,還不快快謝過蘇公子……”
說著便借寬袍掩護,暗地裏伸手扯了扯孟青雲的袖子,可這家夥不知道又鬧什麼別扭,就那麼杵在原地,呆呆望著一個方向出神。
“二弟,你看什麼呢?為兄跟你說話呢!”
孟青雲卻隻管發愣,也不理他。
孟伯嚴順著他目光看去,卻見前麵的池塘邊,幾個少年圍在一起,對著中間一個小個子男孩指指點點,那男孩縮著脖子,看不清臉,而離他最近的一個瘦高個兒舉高右手,那一巴掌分明朝著男孩的方向。
“住手!”
“住手!”
完全是異口同聲,蘇元昌一愣,隻這一遲疑,便感覺眼前陣風刮過,孟家的二少爺已經轉眼衝了過去,死死製住那隻揚在半空的手。
“不許你打他!”
孟青雲橫眉豎目,大聲喝道。
“你——!你算哪根蔥,敢來管本少爺的閑事?也不看看這裏是誰的地盤兒!我告訴你——”
“元恒,休得無禮!”
蘇元昌趕緊上前,狠狠瞪了蘇元恒一眼,“這位乃是孟將軍的二公子,還不快跟人賠禮道歉!”
“啊?”蘇元恒心裏稍微一咯噔,嘴上卻仍舊死咬著不肯服輸,“他是那什麼孟將軍的二公子,我、我還是我爹的三公子呢!我們平起平坐,憑什麼我要跟他道歉……”
“嘁!”孟青雲冷哼一聲,他素來最討厭就是這種狗仗人勢的紈絝子弟,偏生今天這位就撞到他黴頭了。
“就憑你要動手打人,就得乖乖道歉!而且不僅是跟小爺我,還要跟他道歉!”
孟青雲指著幾人中間沉默不語的那個孩子,大聲對蘇元恒道,“你要給他跪下,磕一百個響頭,說一百遍‘我錯了’!”
“你——”蘇元恒差點氣得跳腳,卻怎奈手腕被孟青雲擒得太緊,根本掙脫不開,周圍幾個弟兄也沒一個膽大敢上來幫忙的,蘇元恒深感顏麵掃地,忍不住就要破口大罵。
蘇元昌見勢不對,趕緊低叱一聲,“元恒!”
落於下風的蘇元恒隻覺萬分委屈,大聲喊道,“哥,他——”
蘇元昌抬高音調,冷冷提醒他,“今天是爹的壽誕!”
“……”蘇元恒低下頭,半晌過後,不得不咬牙咽下這口氣,用細弱蚊蚋的聲音勉強說出一句,“我錯了,對不起。”
孟青雲挑高眉毛,手勁兒卻半分不帶鬆活。
“才這麼點兒聲音,小爺我聽不見。”
蘇元恒咬牙切齒,看向孟青雲的目光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他年紀其實比孟青雲還大了幾歲,偏偏倆人個子差不多,氣勢上他卻明顯輸對方一大截。
“我錯了!對不起!”
這次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艱難擠出來的。
孟青雲冷笑兩聲,轉而看向那個一直低頭站著沒說話的孩子,“小七,他這種道歉法,你覺得能接受麼?”
那孩子不敢看孟青雲,反而怯怯抬頭望了一眼蘇元昌,卻馬上又把頭垂得更低了。
孟青雲一愣,小七怎麼像是不認識他了?
蘇元昌也有些驚訝,如果他沒聽錯,剛剛這位孟二公子,竟稱呼那孩子為“小七”?
“……七弟,這是孟將軍的兩位少爺,你且先過來見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