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的政治和經濟生活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至少現在是如此。匈牙利最終成為了北約的一員。但是,盡管我一直鍾愛著匈牙利音樂和文學,而且總是滿心歡喜地欣賞那些到布達佩斯訪問的朋友們給我寄來的印有布達佩斯照片的明信片,但是,我從未想過要重訪布達佩斯。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也許我不願舊事重提,也許我想讓記憶定格,也許僅僅因為,我的新生活是在美國開始的,我的根早已紮在了這裏。我在匈牙利的根早在我當年離開的時候就被切斷了,而且從那以後便枯萎消亡了。

與此同時,我在美國的生活卻開始蒸蒸日上。

我以全班最好的成績結束了城市大學三年半的學習生涯。《紐約時報》甚至為此撰寫了一篇名為“難民工程師之首”的短文,並對我大肆吹捧。後來,我結了婚。那年夏天,我和妻子在新罕布什爾州打工時相識,當時她是女服務員,我是餐館勤雜工。

畢業後不久,我們便開著一輛舊汽車,向加利福尼亞駛去——我要到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研究生院繼續學習。在40號公路的一個地方,有個標記顯示我們正在接近內華達山脈。我幼時讀過的卡爾·麥書中的那些話立時浮現在我的腦海中。現在,我就在那裏,並且即將開車穿越那些迄今為止仍然神秘的山脈。

我開車穿過舊金山北邊的一條隧道,看到了一座熠熠生輝的城市,那一刻,我就深深地愛上了舊金山灣區。就如克洛德尼教授所說的那樣。那裏很美麗,很親切。它最終成了我的家。直到現在,我仍住在那裏。

我進入了布魯克林海軍造船廠。5年以後,父母獲準離開匈牙利,來到加利福尼亞和我一起居住。他們各自找了一份輕鬆的工作:父親在一家產權公司當職員,母親則在一家超市當出納員和包裝員。直到20世紀70年代他們才退休。

父母兩個人都學過英語。母親學得很輕鬆,父親則學得比較吃力。他學外語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滿足美國生活的需要,另一個則是想跟我妻子和他的孫女們(我有兩個女兒)交談,兩者都很重要。最終他克服了困難,學會了英語。為此,他深感自豪。

父親82歲去世,母親仍健在。事實上,她給這本書的原稿提出了很寶貴的意見。

父親的朋友亞尼也在匈牙利革命期間逃了出來,最終在澳大利亞逝世。他和他的妻子曾經來加利福尼亞看過我父母。

羅馬茨還待在匈牙利,他已經退休,在他朋友出租的一間公寓裏過著晚年生活。父親想幫助羅馬茨,但是他拒絕了我們對他的經濟援助。但父親仍然堅持給他寄錢,不過他都把錢如數退了回來。他和年輕時一樣狂妄自大,最終在孤獨中結束了他的一生。

伊倫姑姑和薩尼依姑父都已去世。表姐馬裏卡還活著,她是我們在匈牙利唯一的一位親戚,母親和她保持著密切的聯係。

在我搬到加利福尼亞幾年之後,倫克姑姑也去世了。拉約什姑父再婚,好多年之後也去世了。在此之前,他見證了我在商界的成功。保羅早已長大成人,擁有了自己的家庭。

在從布達佩斯出逃的朋友當中,揚奇和彼得兩個人最終成為了美國的大學教授。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們隻遇到過幾次。布比當上了工程師,50多歲時死於心髒病。伊姆雷也在加利福尼亞,現在已退休。他的兒子與我記憶中的伊姆雷非常相像。

我曾試圖和我的朋友加比聯係,但最終仍舊杳無音訊。他成了匈牙利所代表的封閉時代的一部分。

我珍愛著美國的生活。國際救援委員會和施密特教授為我打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扇大門。憑借獎學金,我讀完了研究生院的所有課程,畢業後在仙童半導體公司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當時這是一家實力雄厚的公司。後來我參與組建了英特爾公司,一段時間之後,這家公司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半導體製造商。後來我榮升為首席執行官,並在這個崗位上幹了11年,直到1998年為止。至今我仍然是董事會主席。我一直很驚奇,當我在學業和工作中取得進步的時候,沒有人曾因為我的移民身份而對我的成功耿耿於懷。

我成了真正的美國公民,在1997年被《時代》雜誌評選為年度風雲人物。我的兩個女兒現在也都各自成家,並且有了自己的孩子。事實上,是她們這些孫輩的到來才促使我講出了自己的故事。

正像瓦倫斯基老師預測的那樣,我成功地遊過了那個湖——我努力過,也失敗過,我的成功得益於很多人的幫助與鼓勵。

現在,我仍然在人生之湖中暢遊。

我很感激國際救援委員會把我帶到美國。我把本書的版稅全部捐助給了他們,讓他們幫助更多的無家可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