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點頭,命小喜子送他出去,進屋看時,就見桌子上早將午膳擺放好了,珍珠指著桌子中央的兩隻白邊官窯青邊纏枝蓮花盤子蓋著的碗道,"這兩道菜,就是皇上賜的了。"
我擰眉看著那盤子,臉上並無歡喜,隻看向珍珠和琥珀,"你們說,皇上賜膳給我,隔壁的那位會不會知道?"
隔壁的那位,自然就是如昭儀了。
不待琥珀開口,珍珠就先苦笑起來,"自然是知道的了,就這兩天,咱們屋子前後,時不時有那邊的奴才來冒一下的,才常公公帶著禦膳過來時,連著三個奴才對著咱們這邊探頭探腦呢。"
聽見此話,我心中止不住一陣苦歎,以如昭儀的手段和聰明,她定然早就知道,皇上之所以突然對我來了興趣,本是那日去她宮裏時,半路上被琥珀等人驚動了,半道拐折到我這裏的緣故,新仇加上舊恨,隻怕她立時要拿來開刀的人,就是我了。
我心中無奈卻也沒有辦法,隻好道,"開膳罷。"
皇帝賜的膳,自然是定要吃完的,珍珠掀開碗蓋,是一碗清炒枸杞芽兒,並一碗水晶魚丸,清談鮮美,味道果然比往日禦膳房裏配給我的好,我胃口很好,竟將這兩碗全吃完了,又喝了一碗茨菰羹湯,這才放下了碗。
珍珠忙端了淡鹽水伺候我漱口,鹽水清談,我抿著嘴裏等著她遞過漱盂時,突然就覺得腹中隱隱的發痛,皺了眉放下水杯,才將口裏的水吐出來,就覺腹中一抽,那種痛的感覺仿佛六月裏錢塘江的潮水,急速的洶湧澎湃上來,我眼前發黑,顫顫抬手想叫珍珠,喉嚨裏卻有一股腥甜粘膩的東西直衝上來,哇的噴出,接下來,我卻已沒什麼知覺,仿佛整個人都已墜入某種深杳的黑暗中,仿佛幼時安然睡去時沉沉的黑甜夢香。
夢裏很溫暖,仿佛隻一步之遙,便到達了夢幻中的另一個空間,娘和妹妹的笑臉如三月裏隨風飄搖的柳絮,親切溫和卻又那麼的虛,我拚命的想靠近,卻怎麼也靠不近,"母親,龍井,龍井……,"我喃喃的叫,卻有什麼溫熱的東西灌到我的嘴裏,苦澀嗆人,我使勁的甩頭想要躲開,卻有更多的力量強按住我,讓我無從逃避……
正難受得無處躲藏時,我突然被擁進一個極溫暖的地方,有很溫柔很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問,"你要什麼,你想要什麼……?"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可我怎麼也記不起,這是誰的聲音。
努力地想睜開眼,看清這人是誰,可眼瞼重逾千鈞,好容易迷蒙地睜開一線,眼前白茫茫一片,像鋪滿了彌天大霧,卻又在有刺目的光線自霧中透出,紮疼著眼睛,讓我看不清前方的情景。
"誰,是誰……"
我喃喃地低問,聲音細弱得連我自己都聽不清。
那樣含糊不清的聲音,對方居然聽見了,低著嗓音在耳邊道:"是朕,是朕,龔氏,你聽到沒有?你聽到朕說話沒有?"
我意識卻又模糊,隻覺得有一股極好聞的香味將我圍攏,我突然就安心起來,任由自己一點一點的放鬆,終於,又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屋子裏已經掌了燈,珍珠和琥珀哭得兩眼通紅的守在邊上,一見我醒了,忙撲過來驚喜的叫著,"小主,您醒了麼?"
我的頭漲漲的疼,卻依稀想起了點兒什麼,"我……我怎麼了……"
珍珠的淚又落了下來,"小主中了毒……"
"中……毒……,"我有些懵,"怎麼……怎麼會……?"
外殿竟然有太醫守著的,琥珀在門裏叫了一聲,他就忙衝了進來,分明大出了一口氣的樣子,"好了好了,龔小主終於醒了,"琥珀將絲幔放下,讓他為我把了脈,他又是長鬆一口氣,"好了,小主的身子雖然還很弱,可是脈象已經平和,接下來好生調養,就無大礙了。"
琥珀頓時長舒了一口氣,卻向太醫道,"皇上那邊,劉大人應該知道怎麼回稟了。"
那劉太醫很惶恐的樣子,"姑娘放心,皇上既嚴旨命在下竭力救治小主,在下的身家性命就和小主連在一起的了,皇上那邊,在下自然知道怎麼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