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監端了水進來伺候我梳洗,他雖然是太監,然而我不管是以前在家裏,還是進宮以後,都從來沒有被丫鬟宮女之外的人伺候,到底拘謹,那小太監卻極坦然的,熟練的給我梳頭上妝,取了菱花鏡來給我前後照了,"主子瞧奴才梳的這發髻可喜歡?若主子覺得不好,奴才就重新梳過了。"
我連連點頭,"很好。"
透過鏡子,我忍不住一再的看他,白淨的臉皮,清瘦的模樣,低眉順眼極恭順的樣子,他想是察覺了我的目光,有些羞澀的避開了我的視線。
"你,你叫什麼名字?"我無話找話的問。
"回主子,奴才叫小七。"
"小七?"我有些奇怪,"你在家裏排行老七麼?"
他搖頭,"不是的,奴才在萬梅宮裏年齡排第七,所以皇上賜名小七。"
我更奇怪了,"皇上賜名的?"
"是的主子,萬梅宮裏的奴才們,全都是皇上親自賜名的,"小七垂眉順眼的回。
"哦,"我點點頭,突然,我就驚得跳了起來,"怎麼,這裏是萬梅宮?"
小七被我嚇了一跳,他望望我,"是的。"
萬梅宮,我喃喃自語,身子一軟靠在椅背上,我早該想到這裏就是萬梅宮的。
那日在禦花園裏看梅花回去後,我聽青綾說過一次萬梅宮,她告訴我,宮中種梅最多的地方,是萬梅宮,那是皇帝修心養心清淨獨處的地方,乃是宮中的禁地,即便是皇後貞妃,也不能邁進萬梅宮一步的。
難怪這裏的太監咋見我時,會滿臉的驚詫,難怪我不辭而別這麼久,居然沒有人找到這裏來,因為這裏是萬梅宮,這不是我能進得來的地方。
可是,我居然就在這裏了,這是怎麼回事,慕如風為什麼突然這樣做?
我不覺得我在他心裏的地位,能重過貞妃。
可是,就算是貞妃,在他的心裏亦未必有多重罷,前兒晚上貞妃才中毒暈厥,他昨天就能寵幸別的妃子,並且,他居然還把別的妃子帶進視為禁地的萬梅園來?
看著鏡子裏,我雖然眉目精致,容顏清麗,可是這世上,比我強的女子何其多,不管是因著容貌還是別的,慕如風都沒有特別寵愛我的理由,可是自我進宮以來,說他對我無心,他連著晉升我的位份,說是寵愛我,卻又將我一晾許久,如此忽喜忽怒,忽冷忽熱,到底為著什麼?
還是說,這本就是帝王的性子?
一時間,我竟想得出了神?
小七不明白我在想什麼,他拿起一支珠釵遞到我眼前,"主子插這支釵可好?"
這支珠釵是用拇指粗的南珠串成,精致而又大氣,我點點頭,無可無不可的,"好。"
一時收拾齊整,他又出去端了早膳進來,我哪裏有胃口,草草的喝了碗粥,就推開了。
起身來到窗前,我吩咐小七道,"將這排窗子取下罷,我想看看梅花。"
小七卻搖頭,"回主子,皇上臨走時吩咐了,道不許打開窗子,若主子要看梅花,奴才這就是折幾枝來。"
"什麼,不許打開窗子?"我不覺怒了起來,"不許我出去,連窗子都不能打開,是在囚禁我麼?"
"主子息怒,奴才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小七分明油鹽不進。
隻是他知道不知道,我又能做什麼呢,擺手叫他退了,我坐在貴妃榻上愣愣的想著心事,照我眼前的待遇,囚禁我自然是沒有的,可是慕如風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我突然覺得我周圍充滿了疑團,從韋清荷成了替罪羊開始,我被人下毒,莫名的被連著晉升,而最令人吃驚的是,貞妃這樣強悍的人居然會連著出事,先不說她這樣身份的人,怎麼竟連著著了人手,隻說太後和皇上的態度,在貞妃出了這樣大的事後,他們居然都沒有深查下去的意思,這不能不令人覺得詭異。
出了這麼多的事後,宮中受益最大的人,明顯就是皇後了,她本已被貞妃壓下去了的,可是在貞妃出事之後,宮裏的風漸漸的又吹回到了皇後這邊,而宮中能夠和貞妃這樣的人抗衡的,也就隻有皇後,如今貞妃出事,皇後明顯的受益,滿宮的人自然在心裏都將這筆賬算在了皇後身上。
然而,大家雖有這樣的疑惑,到底沒有憑證,誰又敢說出來了呢?
更奇怪的是,如昭儀居然不再找我的麻煩,以她的性情和位份,縱然我搬出了紫雲宮又如何,皇帝對我的寵愛如此反複,她要想為難於我,亦是易如反掌嗬。
整整半天,我的腦子裏雜亂如麻,一時間許多緣故都想到了,卻依舊混沌不明,倒引得頭疼不已,拿手指不停的按揉著額角,小七正端著一盤鮮果進來,見了忙問,"主子這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