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我每日都以淚洗麵,活在沉重的內疚和傷悲之中,每次慕如風過來,我都是合了眼裝睡,不肯麵對他,他卻也不怪我,每次在我邊上默默的坐一會子,囑咐宮人好生伺候我,也就去了。
在我滿月的那天,宮裏按規矩給燁兒辦滿月宴,而我作為皇子生母,本該要露麵接受恭賀的,慕如風和太後都憐我正傷心著,要我隻在自己屋子裏歇息,待養好了再去慈寧宮請安。
龔夫人作為皇子外祖母,亦是要進宮的,她一見了我就落下淚來,哽咽了道,"這是怎麼說的,龍井小姐好好兒的進宮陪娘娘,母女姐妹相聚,多歡喜的事兒,她怎麼就會失足落到井裏去呢。"
我自然無心和她說什麼,她又說了會兒話,就去領宴了,我想起母親今天就要隨她出宮,忙強打起精神,扶著青綾去見母親,母親亦病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看到她的頭發亦花白了許多,看著母親蒼老憔悴的樣子,我內疚心痛,卻什麼都不能對她說。
母親看見我時,亦極心疼,她摸著我的臉,"雲霧,你瘦了。"
我將臉貼在母親的手上,流淚道,"娘,您出宮後,就剩了您一人,叫我怎麼能放心。"
她眼裏也全是淚,卻強撐著笑,"雲霧,娘在外麵不會有事,倒是你,留在這麼個地方,處處陰險算計的,可叫娘怎能放心?"
我們彼此牽掛不下,卻又無可奈何,這樣一想,倒愈發的覺得這就是生離死別了,抱頭哭了一場,我就道,"娘,您還記得那個小五兒麼?"
"小五兒?"母親眯著眼不解,"你說的,是你大叔爺家遺下的那個孫子麼?"
我點頭,"是的,當年大叔爺家敗落後,留下這個小五子饑寒交迫,父親那時沒少接濟他,他也是個有良心的,咱們家出事後,別人都對咱們家落井下石,唯有他幫著咱們家四處奔走,我和妹妹進了龔府,留娘一個人在外麵後,也多虧他肯日常去照看娘的。"
母親輕輕點頭,"說起來,小五兒倒是個實心孩子,嗯,雲霧,你這會子問他做什麼?"
"娘,龍井沒了,留您一個人在外麵,我實在不放心,回頭我就命人去揚州接了他來,以後,娘就拿他當自個的兒子,也算是下半生有人在您身邊照應您了,"這樣說著,我到底心酸,眼淚又流了下來。
母親撫一撫我的頭,語氣裏盡是悲傷和不舍,"那就讓他來吧,有他在我身邊了,你在宮裏也能少操些心,這個地方太險惡了,你在這裏住著,還是別為我分心的好。"
我拿帕子抹一抹眼淚,安慰母親,"娘,您出宮以後,我會常派人去看您的,找到機會了,也還能再接您進來。"
母親卻搖頭,她疲累的合一合眼,"雲霧,這個地方雖是我最牽掛的地方,可是這一生,我都不想再進來了。"
我有些愣,"娘,您……?"
母親卻又淺淺的笑了,"沒什麼,宮中太壓抑了,一想到我的女兒每天都在這樣的地方住著,我心裏就難受,所以,我以後就不進來了,不過是自欺欺人,圖個眼不見為淨罷了。"
我這才釋然了,拉著她的手,又諾諾的叮囑,不多時,龔夫人領完宴過來辭行,母親亦要跟著她出宮了,我牽著母親的手直送了好久,才看著她孤零零的去了。
母親去後,紫薇宮裏再沒有之前的煙火氣,冷清清的壓抑而又沉悶,我每日就是躺著昏睡,偶爾天氣好時,在門前的小回廊下坐著曬會子太陽,青綾見我蔫蔫的沒精神,想盡辦法要逗我開心,我卻對什麼都提不起精神,就連之前千思萬想的燁兒,在我好容易滿月之後,我也是一次都沒有去看過。
慕如風每天都過來看我,有時趕上我沒有在床上昏睡,他就很高興,問我身上好不好,問我可想吃什麼東西,我都是蔫蔫的敷衍著,他竟脾氣極好,耐心的安慰我,又將新疆貢上來的蜜瓜命人每天給我送兩個,我偶爾吃一片,就讓青綾拿出去賞了宮人們。
紅綾不知我消沉的緣由,每每此時都笑,"聽說這蜜瓜極罕有呢,冬天屋子裏燒炭,躁氣大,是進貢上來給主子娘娘們消燥氣的,奴婢聽人說,滿宮裏除了太後娘娘和皇上那裏,就隻有娘娘您和那管貴人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