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有老下有小時,為再掙一紙文憑,又有來自不同單位的新的同學圈了,年紀大的可讓小的喊伯伯,足足相差一代人。大家暫時拋下繁雜事務,到了水天一色富有女人味的濱海城市走讀,在一個沒課的晚上舉辦晚會,遠離家小,關掉手機,忙裏偷閑,餘味無窮。
時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盡管天各一方,即使陰陽兩界,卻曾經同學。因為同學,在夜深人靜時,我們盤點共同走過的歲月;因為同學,我們有時在太陽光下,把舊日時光翻翻曬曬。
致水生君
同窗四載,從大學畢業迄今,揮手間,已是十五年光陰。相由心生,人可貌相。就兄弟你我而言,皆生就國字臉,少言談,不善笑,也許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憨厚呆板,與口齒伶俐八麵玲瓏無緣,生就本分的鄉下人。無論從政抑或經商,這都是一大忌諱。至於交朋結友,應無大礙吧。
人生在世,通俗一點說,終日熙熙攘攘,皆為利而往來。隨著生活的鞭子不斷抽打,我們如同陀螺一般高速旋轉。人如倦鳥一樣,飛著飛著累了,便隨遇而棲。在省城安家就業,“高”處不勝寒,可能更容易成為人們評議的對象。從村裏人到縣裏同學,乃至親朋好友,都曾為你驕傲過,一直對你寄予較高的期望,以為你是千手觀音,無所不能。你也很賣力,努力地把自己融入城市主流,為了活得更像所謂的城裏人,於紙醉金迷中或隨波逐流,或打脫牙和血吞,硬裝笑臉,凡此種種,不一而足。這些年來,你這廝竟然還原地不動,沒有絲毫起色和任何建樹。原先的好朋友不耐煩了,難得的知己這時候便浮出水麵。
有許多人向我推薦美國超驗主義作家梭羅的《瓦爾登湖》一書。梭羅於1845年春天,在老家康科德城的瓦爾登湖邊建起一座木屋,過著自耕自食的生活,寫下這本寧靜、恬淡、充滿智慧的書。有時,我覺得自己很像一隻在城裏大街小巷流浪的狗,經常疲於奔跑在城鄉之間。當夜深人靜蝸居寒舍時,在撫慰全身新傷舊疤的同時,試著思考一些衣裘食精的寵物眼中很簡單的問題,並做一點點小日記。當然,這日記終歸無多大意義,至多隻證明一個人的存在。今年來,我每天堅持在屏山的山林中行腳半小時以上,基本是獨來獨往。別人開玩笑說,你加入那些離退休的老幹部隊伍,漫步消遣聊以養生;講玄乎點,如身邊華林寺的俗家苦行僧,你若不理解,說扮高雅搞異類都行,反正我至少可以洗洗腦,呼吸城裏難得的新鮮空氣。屏山機關重地,在他人眼中,充滿著種種的誘惑和無邊的猜想;在鄙人看來,山中的花草樹木足以讓人心滿意足,一點小花草、一隻小貓狗就讓我徒生萬斛閑愁,並發出大隱隱於市的頹廢感歎,多沒出息啊。我開始逐漸理解父母親為何安於鄉村生活的現狀,他們明顯看不慣城裏人言行中的彎彎曲曲,選擇簡單卑微,卻從容平淡,滿足在那一種近似世外桃源的幸福感中。簡簡單單,其實也蠻好的。隨年歲增長,這種不合時宜的感覺越發在我腦海紮下根來。其實,鄉下人有些方麵,並不像城裏人所想象的那樣差。如今神州大地,建設新農村的口號震天響,父老鄉親的日子不越來越好都不行啊。經常到鄉村走走,人的頭腦會清醒些,這對於任何出身的人都有好處。
生命短短幾十年,湊合也就兩萬多個日夜。人食五穀,活法卻有千千萬,有多少人夢想食有魚出有車,千方百計想把小日子過得滋潤些,這絕對是無可非議的。但是,在竭力實現這個目標的過程中,作為個體的自我常常會迷失,於波濤洶湧般的現實欲望中漸行漸遠。於是,旁觀者清,難免評判。至於局外人如你我,本來就是老實巴交的命,如實在無法苟同,就盡量予以理解吧。
尋常的幸福
周六早上,手機響起,一看號碼,是來自老家的固定電話。
接起,略帶羞澀的女聲說,她是我中學同學春,聊天不會影響吧。我想起來了,她是春節同學聚會時,又重新認識的高中同學,之前有近二十年未曾謀麵。
鄉音格外親,我連聲客套,一時卻無從談起。她卻打開話題,說謝謝我聚首時贈送的作品集,她拜讀了幾遍,很想給我掛個電話,終於鼓起勇氣掛通,談談自己的內心感受。
她娓娓道來,首先,文章雖多是描寫日常生活,平平淡淡,卻可反映一個時代的精神麵貌;也可以看出,我為人善良樸實,有愛心,堪比冰心先生。電話中,讚美溢於言表,如果是當麵表揚,我肯定紅透了臉,因為鄙人本質上謙虛謹慎,明白驕傲使人落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