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新龍
在我們初初相遇的愛情裏,總有著一些美麗的傷痕烙印著一些今生無法忘卻的疼痛。
在西安呆久了,有些膩。那天翻報紙,也不知怎麼就被深圳吸引住了。於是別了家人,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上車坐定後,一個清瘦的男孩坐在我的對麵,我之所以注意他,完全是因為他手上那串淡紫色的風鈴花。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孩子對風鈴花這樣感興趣,從在火車上坐定,他就開始“研究”那串風鈴花。
到吃晚餐的時候,他去餐廳吃飯了,我懶得走動,就隨便要了點快餐麵。吃麵的時候,我的眼睛一直盯著那串紫色的風鈴花。在車廂暗淡的燈光下,那串風鈴花泛著一種淡紫色的銀光,每朵花下,都係著一個小小的鈴鐺。這樣美,難怪他會看一路。我忍不住伸手過去,打算自己也學著做一串。誰知,在我去拿風鈴花的時候,不小心碰翻了杯子。刹那,滿杯的水飛濺出來,我搶救不及,那串紫色的風鈴花濕了一半。這下糟了,那個“風鈴花癡”回來豈不和我玩命?
我急忙打掃殘局,把濕的一半放在底下,幹的放在外麵,指望能蒙混過去。
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我斜靠在座位上,用書蓋著半邊臉,偷偷地看他。哪料他一回來就去掂那串風鈴花,隨即吼聲傳來:“是誰,是誰幹的?”
看他真發火了,我忍不住心驚膽顫。他站起來一把掀開我蓋在臉上的書,吼道:“是不是你?”
從來沒有一個男孩對我這樣凶過,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見我哭了,他不說話了,呆呆看著我,然後呆呆地坐了下來。
不就是一串風鈴花嗎?值得發這樣的火?我抽抽搭搭地說:“回頭我做一個賠你好了。”
他又吼道:“你賠得起嗎?”說過了,看我一眼,大概是害怕我再哭,就擺擺手道:“算了,算了。”
一場風暴過後,我和他又轉入了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我恍恍惚惚地睡著了。醒來,我發現身上蓋著一件男士的風衣,一股極淡極淡的煙草的味道環繞全身,那是他的衣裳。我抬眼望他,他手裏拿著那串風鈴花睡著了。可以看出,他不快樂,他夢到了什麼?為什麼他的眉頭緊鎖?
我拿起他的衣裳欲給他蓋上,手在半空卻停住了。看著他我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是往日我從來沒有過的。
這時,火車慢慢減速,停站了。我打開車窗,一陣風拂過,清涼如水。大概是風吹的吧,他醒了。我急忙把手裏的風衣還給他,他接過去,說:“對不起呀,剛才對你那麼凶。”沒等我說話,他又問我:“到哪兒了?”
“武漢。”
他聽了,哦了一聲。忽然問我,“你去哪兒?”
“深圳,你呢?”
“我是回家,我家在廣州!”
原來是一路的,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感覺輕鬆。那時他已了無睡意,就泡了茶和我說起話來。
我這時才知道他叫林風,剛過26歲生日。並且我知道了他為什麼對那串淡紫色的風鈴花視若生命。
“辛顏是個極古典的女孩子。從第一次見到她我就喜歡她。那時她比我低一級,也是中文係的。盡管不同級,我們還是有機會坐在同一個課室裏,聽一些文學講座。”
“我剛上大三,文章已經在全國大大小小的刊物上滿天飛,當時大學裏有不少女孩子傾慕我的才華,但我從來沒有對哪個女孩子動過心,這一切都是因為辛顏。我總以為來日方長,總以為有太多的青春可以由我揮霍。命運卻全然不是如此。辛顏上大二的第二學期就不再來上課了。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因病退學了。”
“辛顏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我去看了她一次,那已是半年後了。她因為做化療,剃光了頭發,臉也變了型。我忍著沒有讓自己哭出來。辛顏見到我似乎很難過,她讓我以後別去了。我再去時,她已搬到別處。”
“辛顏走後也帶去了我所有的快樂。大學畢業,我收到了一個包裹,裏麵是一串淡紫色的風鈴花。信是她家裏人寫來的,信中說:辛顏已經在頭年春天死去了。這串風鈴花是她為我折的。看著那串風鈴花,我可以想象出辛顏是如何在病中的日子裏,靠著寂寞的窗口,為我折著那一串美麗的風鈴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