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的湖光山色,中外聞名。讀者一定不要忘記:西湖既是我國的遊覽勝地,又是我們紀念民族英雄的一塊聖地。祖國的錦繡江山,正是曆史上許多民族英雄用自己的熱血保衛下來的,清代文人袁枚的一首詩說得好
:
江山也要偉人扶,神化丹青即畫圖;賴有嶽於雙少保,人間始覺重西湖。
原來,西湖的受人重視,不僅僅是因為風光秀麗,還因為這裏有嶽飛和於謙這兩位民族英雄的墓地。嶽飛是抗金衛國的英雄,這是盡人皆知的。於謙是什麼人?
他有哪些英雄事跡,也許就不大為人所了解。明代的民族英雄於謙本是杭州人,犧牲以後又歸葬在西湖邊上。
他對祖國的貢獻,絕對不在嶽飛之下。但是為什麼他沒有嶽飛那麼出名?因為他是一位為曆代皇帝所不喜歡的人物。
一位為曆代皇帝所不喜歡的人物
於謙與嶽飛都是抵禦外侮、保衛祖國的民族英雄。
他們不同的地方是:嶽飛抗金功業未竟,是一位“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人物;於謙臨危受命,組織軍民保衛北京,一舉擊敗了強大的敵人,挽狂瀾於既倒,是一位成了大功的人物。但是他們兩位最後的結局是相同的,都是被誣陷而冤死,令人扼腕歎息。
於謙之所以為曆代皇帝所不喜歡,是因為他曾經公開說過祖國比皇帝更為重要的話。公元1449年的土木堡之戰,皇帝(明英宗朱祁鎮)被俘,敵人挾持著皇帝到處進行訛詐,企圖不戰而勝,喊開城門。於謙當時是代理兵部尚書,為了穩定大局,他提出了“社稷為重,君為輕”的口號,擁立英宗之弟朱祁鈺為皇帝,團結軍民奮力擊退敵人,暫時置被俘的英宗於不顧。在取得一係列的勝利之後,敵人隻好放回了英宗。他這種拒絕敵人要挾、以祖國利益為重的做法無疑是正確的,但是英宗卻對他恨之入骨。後代的許多皇帝,除了極少數深明大義者外,也都對他不滿。他這種“祖國為重,皇帝為輕”的說法讓後代的皇帝多了心,大家都不大願意褒揚他,所以他就沒有嶽飛那麼出名。
王振當權釀成大禍
公元1436年,明英宗朱祁鎮登位。他當時是個八九歲的小孩子,大權逐漸落到一個名叫王振的太監手裏。這本是君主專製製度的老毛病:如果皇帝精明能幹,政治不太腐敗,老百姓的日子也就好過一點;如果皇帝昏憒糊塗,或者年幼無知,大權就常常落到與皇帝最接近的太監手裏。太監大都不學無術,又隻蟄居在皇宮裏,不知道外麵的事,讓他們來決定國家大事,必然壞事。
王振原是山西蔚州的一個市井無賴,因為貪圖過好日子,自閹進宮。他粗識文字,在宮裏教小太監讀書,被稱為王先生。英宗當太子時,由他貼身伺候。英宗登位,把他提為司禮太監,專管奏章。王振依靠這種方便,拉攏一批官場中的無恥之徒,經常排擠、打擊正直的大臣,漸漸地就形成了一股邪惡的勢力。
1441年,皇宮裏新修的三大殿完工,英宗宴會百官,表示慶賀。按照明朝禮製,太監沒有資格參加宴會。王振為此大發牢騷說:“我是當今的周公,為什麼不能參加宴會?”有人走報英宗,英宗居然下令大開東華門迎接王振。王振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一些無恥之徒紛紛站起來迎接。凡是沒有站起來的人,他都默記在心,以後不斷地進行打擊,一個也不放過。從此朝野上下都知道王振已經成了太上皇,要想升官發財,都來走他的門路。在王振的包庇之下,小人得勢,貪汙公行,官場腐敗,民不聊生。各地農民紛紛起事,打出“官逼民反”
的旗子,提出“必誅王振,乃得太平”的口號。
當時明朝的主要外患仍然是北方的蒙古諸部,其中最強悍的是瓦剌部。瓦剌首領也先擁立元朝皇室後裔脫脫不花為可汗,自稱太師,掌握實權,長期做著滅亡明朝恢複大元帝國的美夢。此人很有心機,他在邊境上進行互市的時候,明裏用牛馬換取明朝商人的茶葉和綢布,暗裏卻出高價收購銅鐵和武器。當時明廷嚴禁銅鐵和武器出口,王振為了獲取暴利,居然喪心病狂地私造大量刀劍與箭鏃,偷運出口。正直的大臣和邊疆的老百姓都非常擔憂,知道長此以往,後果不堪設想。1443年,翰林侍講劉球向英宗上奏章,提出改良時政的十條意見,最後一條是注意鞏固國防,對瓦剌加強戒備。他並沒有直接檢舉王振以武器資敵的賣國行為,隻不過提醒英宗加以注意而已。王振做賊心虛,看到這份奏章,勃然大怒,立刻派遣自己的爪牙錦衣衛指揮馬順抓走了劉球,不加審問,就在監獄中秘密處死,並將屍體剁成碎塊。
家屬求領屍身,隻領到幾塊殘骨。從此,再沒有人敢於談論政事,王振及其黨羽作威作福,為所欲為。
皇帝親征有如兒戲
1449年夏,也先從王振手裏得到了足夠的武器,分兵四路,大舉南侵。他親率主力進攻山西大同。因為王振的爪牙到處橫行,克扣軍餉,士兵們吃不飽穿不暖,人人怨恨,士氣低落,故每戰必敗。明廷派駙馬都尉井源率4萬精兵迎戰,結果全軍覆沒。敗報傳到北京,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這時英宗已經20多歲了,仍然糊塗如白癡,他對文武百官的話一概聽不進,一味相信王振,在各方敗報如雪片飛來的時候,不斷向王振問計。王振居然勸他禦駕親征,說是隻要皇帝敢於禦駕親征,其聲勢就能嚇退敵人。王振為什麼敢冒風險出這個餿主意?其實一句話就可以點穿:是為了保護他自己的財產。王振是蔚州人,多年搜刮的財物,大都送回家鄉購置產業。蔚州鄰近大同,如果大同失守,蔚州也就難保。王振慫恿英宗禦駕親征,就是想朝廷用主要的兵力來保護他家的私產。為了達到這個卑劣的目的,他不惜以年輕無知的英宗作為孤注一擲的賭注。
滿朝文武都反對這次兒戲似的禦駕親征,把毫無作戰經驗的英宗送上前線是太危險了。特別是兵部尚書鄺 、兵部侍郎於謙因為看穿了王振的陰謀,堅決站出來勸阻,吏部尚書王直又率領百官苦勸終日,英宗還是不聽。鄺 看到大事無可挽回,在退朝之時,緊握於謙的手說:“禦駕親征,凶多吉少,國家大事就要敗壞在王振手裏了。皇帝既要親征,我是兵部尚書,職責所在,豈能不去!老弟高才,將來一定是國家的棟梁。我走之後,請老弟承擔重任,擔負起保衛京師的職責。有老弟在,我是完全放心的。但願將來還有相見之日!”話未說完,他已經潸然淚下。於謙也流著淚說:“請大人放心!我早已以身許國,又受大人知遇之恩,一定盡力保衛京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於謙是浙江杭州人,永樂年間進士,先後任過監察禦史,河南、山西巡撫,在任上平反冤獄,賑濟災荒,一向深得民心。因為觸犯王振,他曾被貶官、下獄。鄺 對他非常器重,所以在臨行之前,把保衛京師的重任托付給他。
1449年7月16日,英宗、王振率領大軍50萬人從北京出發,英國公張輔、成國公朱勇、戶部尚書王佐、兵部尚書鄺 及大批文武官員隨行。有人作最後的努力,攔馬勸阻,都被重責;又有武士謀刺王振,以阻止英宗親征,也未成功。大軍出發之時,天昏地暗,風雨交加,大家都知道這不是好兆頭,人人憂心忡忡。
7月19日,大軍出居庸關;23日,到達宣府。
連日大風大雨,道路泥濘,王振催促趕路,人馬在路上摔傷的不計其數。群臣多上奏章請求暫緩前進。王振大怒,說:“朝廷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難道禦駕親征,還未交鋒,就想後退麼!誰人再敢阻撓,一定軍法從事!”
尚書王佐、鄺 同他爭了幾句,竟被武士強拉下去罰跪在路旁草中,人人憤慨,都敢怒而不敢言。
8月初,大軍到達大同。各地軍報紛紛傳來,知道瓦剌各路人馬都已進了長城,迅速南下,大軍的歸路有被切斷的危險。王振驚慌失措,這時並沒有人勸他退兵,他卻自己決定退兵了。大同副總兵郭登向英宗建議:大軍最好向東南方撤退,經過紫荊關回到北京,可保安全。
從這條路撤退要經過蔚州,王振想請英宗臨幸他的老家,對此建議欣然同意。可是走了40裏之後,王振又突然變卦,他怕大軍經過蔚州會踩壞他田地裏的莊稼,又下令朝東北方向前進,循來時走過的路直奔宣府。同時他派出幾千輛車子,到蔚州搬運他家中的財物,隨軍前進。
一路上,他任意指揮文武百官和幾十萬大軍,就像趕牲口一樣。全軍將士都憤怒到了極點,行軍途中,怨聲載道。
8月10日,大軍到達宣府,瓦剌追兵已經追到。
英宗派殿軍恭順侯吳克忠、都督吳克勤斷後。明軍來往奔走多日,疲憊不堪,體力不濟,死傷過半,吳克忠、吳克勤都壯烈戰死。
8月13日,大軍從宣府退到土木堡。這是個重要的驛站,周圍高峰矗立,隻有幾條山間小路可通車馬。
此地距離懷來縣城隻有20多裏,如果大軍趕到懷來,可以據城而守。王振因為自己運財物的車子還有1000多輛沒有到達,力主在土木堡宿營等候。文武百官都覺得在此宿營十分危險,希望迅速趕到懷來,但是畏懼王振,不敢去說。65歲的鄺 拚著性命跑到英宗麵前力爭,被王振大罵:“你這個書呆子懂什麼軍事!再要嚕蘇,立刻斬首!”鄺 厲聲回答:“我為國家、為老百姓說話,還怕死嗎!”王振喊武士把鄺 推出門去。
鄺 氣得發抖,和王佐等人在帳篷中相對無言,痛哭失聲。
次日黎明,角聲嗚嗚,瓦剌追兵到達,立刻包圍了明軍駐地。土木堡地勢很高,明軍掘地丈餘,得不到一滴水,軍心恐慌。這時雖是初秋,但暑熱未退,兩天得不到飲水,人馬饑渴難熬。狡猾的也先看到明軍被困,十分高興,但是當時瓦剌軍隻有騎兵2萬多人,明軍卻有幾十萬,不用計謀,難獲全勝。他於是揮軍暫退,派使者攜帶書信前來談判議和,引誘明軍離開陣地。這時王振裝載財物的1000多輛車子已經到達,他就想迅速找機會突圍,逃回北京。於是他一麵派人隨瓦剌使者前去談和,一麵下令全軍迅速南移。這一來正中也先的奸計。也先發現明軍紛紛拔營,暫時不動聲色,等到大隊明軍都在山間小道上行進首尾不能相顧之時,猛然發動攻擊,從四麵八方以強弓硬弩射向明軍。明軍被動挨打,隊伍大亂,四散奔逃。
這時英宗駐地受到圍攻,他身邊的侍衛、太監紛紛中箭。這些箭鏃,正是過去王振以高價賣給瓦剌的。英宗嚇得腿都軟了,坐在地上發抖,望著王振,說不出一句話來。護衛將軍樊忠恨得咬牙切齒,一把揪住王振痛罵:“你這個狗太監,國家大事都壞在你的手裏,你跑不了,今天我要為天下人除害!”隨即用鐵錘猛擊王振的腦袋。隻聽得砰的一聲,王振頭顱粉碎,腦漿和血一直濺到英宗的身上。瓦剌軍從四麵包圍上來,樊忠左衝右突,接連打死了幾個敵人,最後力竭殉國。
王振為了謀私,以國事為兒戲,把文武百官和幾十萬明軍推上了絕境。但是當時的明軍將士並沒有給祖國丟臉,雖然形勢不利,死傷慘重,他們都勇敢地與敵人拚搏,絕不屈服。從征大臣如英國公張輔、尚書王佐、鄺 、內閣學士曹 、侍郎丁鉉、副都禦史鄧 以下數百人全都壯烈殉國。不少人是從未經曆戰陣的文官,有的已是白發蒼蒼的老人,他們全都手執軍器,戰死沙場。
隻有身為皇帝的英宗,在敵人麵前俯首就擒。他嚇得兩腿發抖,站立不住,隻好由瓦剌兵把他架走,可以說是丟盡了國家的臉麵。這次土木堡之戰,瓦剌軍隻有2萬多人,40多萬明軍在英宗與王振的瞎指揮之下,竟然一敗塗地,死傷過半,騾馬損失20多萬頭,衣甲輜重全被敵人奪去。這就是曆史上所說的“土木堡之變”。
這一慘痛教訓,永遠值得後人記取。
於謙臨危受命保衛京城
英宗被解送到也先的大營,也先高興得了不得。他說:“我常常禱告上天,希望大元帝國能夠重新統一天下。現在得此大勝,眼看明朝就要滅亡,我們統一天下的日子就要來到了!”看到英宗十分馴順,他就想利用英宗來進行訛詐,企圖不戰而勝,攫取明朝的錦繡江山。
於是他決定讓自己的弟弟伯顏帖木兒看管英宗,在生活上盡量優待,加以拉攏。
英宗糊塗透頂,不懂兩國相爭是個十分複雜的問題,以為也先把自己抓住了,隻是一般的強盜綁票,可以用金銀財寶來贖,就向伯顏帖木兒提出一個要求,希望寫信給北京,要皇宮裏多拿財寶來贖。伯顏帖木兒很想乘機勒索,同意把信送出。這封信先送給明朝懷來衛的守臣,又由守臣派人連夜送進北京的皇宮。孫太後和錢皇後接到此信,知道皇帝被俘,號啕大哭,宮裏亂成一團。
次日,孫太後搜刮宮裏所有的奇珍異寶,用八匹馬來馱運,打算贖回英宗。錢皇後也把自己珍藏的寶物一起加進去,以為送的禮物越重,英宗就可以回來得越快。
可惜財寶送出之後,有如石沉大海,全無消息。這件事雖是秘密進行,但是很快就傳開了,加之從土木堡逃回的士兵們滿街都是,土木堡慘敗、皇帝被俘的消息已經封鎖不住,京城裏的富豪紛紛把財物南運,街頭巷尾,車馬擁塞,人心惶惶。
8月18日,即土木堡之變的3天之後,孫太後在宮中召集群臣商議國事。她淚流滿麵,向群臣公開了皇帝被俘的消息,希望大家以國事為重,各進忠言,商討戰守大計。
最先發言的是翰林侍講徐 。他是蘇州人,過不慣北方的生活,很想京城南遷;在土木堡之變以前,他就把家眷和財物偷偷運回南方去了。這時他趁機大發議論說:“既然太後要我們各進忠言,我就不妨直說。我們50萬精兵良馬已在土木堡全軍覆沒,這京城裏的老弱殘兵不滿10萬人,試問如何禦敵?如果敵人來攻,京城一旦不守,人心動搖,大明的江山就保不住了。不如現在早定大計,把京城遷回南京,即或戰事不利,還可以劃江而守,保住半壁河山,維持一個南北朝的局麵。
請太後當機立斷,即日遷都。”
他說得娓娓動聽,不少人都覺得他的話似乎有些道理,但又覺得把半壁河山丟給敵人,讓千百萬老百姓淪於敵人的鐵蹄之下,於心不忍。有些人的家園與祖宗墳墓都在北方,一旦南遷,就會成為流落異地的他鄉之客。
大家唉聲歎氣,心亂如麻,覺得左右為難,無法開口說話。
沉默了好一會,滿頭白發年已70多歲的禮部尚書胡 奮然說:“成祖皇帝把陵墓建在北京,就是不讓子孫再把京城遷回南京。試問:我們能夠遷到南京,敵人難道就不能追到南京?我能往,寇亦能往,遷都絕不是萬全之計!”兵部侍郎於謙接著說:“胡大人說得不錯,京城是天下的根本,豈能輕易放棄!宋朝避敵南遷,最後還是滅亡,這個慘痛教訓,我們絕不能忘記。為今之計,隻有激勵軍民,征召勤王兵馬,誓死保住京城,不能有任何別的打算。”他越說越憤慨,望著徐 厲聲說: